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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不同的國籍看不同的文化 3(在意大利的黑非洲人)
送交者: 雪竇 2023年05月09日14:15:15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2021年的一個秋日下午,我沿着後山坡散步,從陽光明亮山頂小廣場一下進入大教堂前沿拱廊眼睛一片昏暗,在大教堂高大的第一層門後陰影里,一瞬間你幾乎難以察覺坐在石頭階梯上的皮特,他漆黑色的臉,頭,手和身着灰黑色的衣服,黑黑的整個人似乎融化在教堂大門的陰影中,

皮特,你坐在這裡把我嚇一跳, 今天的收入如何?

聽上去我像是在問開酒吧的人,因為疫情期間酒吧生意嚴重受創。其實我是在問一個出售貧困,憐憫,尊嚴的非洲人,皮特的工作就是每天下午坐在教堂門口等偶爾幾個進進出出祈禱上帝的信徒施捨給他一點零錢。

唉,不行呀,沒有幾個錢他哭喪着臉說,又問我:我跟你說過,你沒有不用的智能舊手機給我一個

是的,我曾說如有可能給他一個舊智能手機,儘管我曾給過他兩個照相機,諾基亞手機,幾包新舊衣服等,他還是一直堅持找我要其他手機。

 

皮特是尼日尼亞人,我每天散步經過山頂上教堂,自然我們相識了。

2011年利比亞的卡達菲遭到西方盟國(主要是英法美)空襲和國內反對派的攻擊致死後,利比亞分崩離析,大量撒哈拉沙漠以南和西非非法移民包括亞洲的孟加拉國人通過人口貿易組織在利比亞,後又在突尼斯等北非地中海岸乘小船源源不斷漂移到達意大利西西里的蘭佩杜薩,這樣,時常出現翻船沉船事故,有一部分的非法移民葬身海底,地中海似乎成了非法移民的死亡之海2015年,在電視上看到一個上千人的小船翻入海中,那是一次最大的海難事故,有七百多人死亡,還有可憐的孩子,一排亡者像打撈上來的魚,排成一排,令人震驚,沙灘上還有那些小船的殘骸,都是一些破爛的木條碎片,這些可憐的人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大海,聽天由命,但畢竟很多人到達了歐洲。意大利大部分國民都持反對態度因為本國經濟不景氣,儘管意大利,歐洲社會不斷老化,需要大量勞工移民(但需要有選擇性的輸入勞工移民),歐共體出於人道主義不可不救援,也有一些非政府人道機構大船(主要是德國的)去救援,當然,你越援救他們跳入水中的也越多,那些有幸被救起來的移民來之後在意大利逗留一陣子後,都盡力去德國,法國,英國瑞典等其他歐洲國家,但很多依然滯留於意大利。所以,最近十年,不知從那天開始,幾乎每天都有黑人(男性)來按門鈴,要麼直接要錢的,要麼就是向你兜售一些小商品,我家的主人,一個具有偉大博愛,只會坐在家讀報的理想主義者,他想用瘦弱的雙臂擁抱全世界的受苦受難的兄弟,每次都給按門鈴的黑人12歐,好像我家是銀行的非洲援助基金會所在地。

在疫情爆發前,市中心各個商店門前隨處都可見那些要錢的非洲男人,都是青壯年,站在門前像黑石雕塑,

女士,給點錢,幫我一下,先生,給點錢幫我一下

對那些上年紀的意大利老婦人:

媽媽,幫幫我

時常他們還會當着女人們的面隨即撩起自己的衣服,把前胸和圓圓飽滿,布滿火燙烙印的腹部給媽媽們和女士們看:

你看,你看

媽媽們和女士見狀露出驚駭和痛苦的表情,迅速被煽動起的憐憫之心馬上轉化為一點錢放在伸在面前的黑手中,只是現在討錢的越來越多,媽媽們女士們的憐憫心基本上也耗盡了。

其實我知道那些火燙烙印是一種部落印記,而不是被誰折磨的痕跡,就好像他們往身上蓋章子一樣來區別不同的部落人們。

只有一個站在麵包店前討錢的胖胖尼日尼亞女人,她用英語說她有幾個孩子需要吃飯,當然,她全家都可以去教會的慈善中心去吃,今天富裕的社會不可能讓人餓死街頭的。

 “我可以做花園工,也可以做清潔

她拒絕賣淫,想找一個工作,總是以那種乞求的眼睛像看上帝那樣看着我,可每次我只能給她丁點零錢,我不知道如何幫助她。

很多意大利人都非常歧視非洲人,歧視是出於一種偏見,這種偏見出於對非洲人的不了解,或很多人根本就沒有任何概念,只是因為非洲人膚色黑就本能地不喜歡,好像不喜歡黑色的衣服一樣。現在是21世紀了,提倡人類地球村,是一個更具知識和更尊重人性的社會,為什麼仍以膚色來判斷好惡,而不看人的本質。

不過非洲人一般有什麼本質呢?我自己都很難描述,很難以我固有思維邏輯來判斷和解釋,理解他們的行為儘管因工作和旅行我接觸過很多非洲人,如抱過漆黑的小嬰兒,到過非洲人的草棚屋喝咖啡,有過非洲朋友,但人人皆知非洲很大,雖然他們膚色都是一抹黑,但各個地區,不同部落的非洲人習俗也都不同,我現在想說的只是我所了解和認識的在意大利的非洲人。

在意大利,我曾作為翻譯在地方婦幼家庭保健站工作過很多年,在那裡上班就好像在聯合國上班一般,你可以遇到許多不同國籍的人,東歐的,非洲的,美洲的,亞洲的。首先衝擊你的是人體不同的氣味而不是語言,只要人們一進門,我就可以大概知道是那個種族和地區的人進門來,在預防針接待室里,如夏天,一股股酸汗臭味隨着白種男人一起推門進來的十有八九是阿爾巴尼亞和羅馬尼亞,因為他們很多做泥瓦工,冬天,中國浙江移民一定帶着一種好像從地下室里鑽出來的潮濕霉味或酸醃菜味站在我和同事們面前,因為很多中國勞工移民他們為了省錢,冬天都不開暖氣,房間裡總是又潮又冷,他們也就不會每天洗澡。當然,氣味最濃的當然是西非的塞內加爾人和一些尼日尼亞女人,不論季節,那些懷孕的,或帶着孩子來打預防針時,她們一進門,就帶入一種強烈撲鼻味道,混合着香與臭,好像她們的身體就是一盤放有濃烈佐料熱氣騰騰的菜,那是乳木果油的原味,因為塞內加爾和尼日尼亞之間的熱帶雨林盛產乳木果樹,當地婦女在生孩子前及生孩子後都要抹這種油,可以護膚還可驅蟲消炎,特別要給剛出生的嬰兒全省抹上乳木油按摩。有時她們走後把上千個乳木油分子留在我們辦公室好像我們處於森林之中。

最近十年,很多那些乘船來的黑非洲難民女人來婦幼保健站做孕妊保健檢查。我幫她們做英語翻譯。

這些年輕的女人一般都很愛打扮,戴着漂亮的假髮,黑色,金色,紅色,蓬鬆或很多小蛇般的辮子,穿得比較時尚,貼身的低領上衣包住那豐滿得要流溢出來得乳房,跟中國女人平坦的臀部相比,她們翹起得臀部簡直可以成為一個木板凳,黑黑的嘴唇塗得紅紅的,總之,你很難把她們與難民聯繫起來,她們不光穿着炫亮,而且個個手拿智能手機。她們很容易懷孕,可能是源於非洲人的部落文化,比較隨意,除非那些極度信教的天主教徒外,我所見的這些經濟難民沒有一點卑微感和害怕,反而看上去個個像非洲部落落難酋長或王子公主,有次我開玩笑地跟一個打扮漂亮的尼爾尼亞女人說,

看你穿得這麼漂亮,手持新智能手機,我可能看上去比你更像個難民呢

她開心地笑了。

當然,還有很多曾遭受到迫害和欺凌的黑人婦女,主要穿越非洲大陸的行程中和在利比亞出發前遭受的蛇頭們的凌辱。

雖然是偷渡非法移民,但他們可以非常理直氣壯高傲地生活在歐洲,因為歐洲的人道主義賦予他們一定的權力(醫療保障,基本生活的保障),意大利,應該是歐共體吧,除了開始時給他們提供一定的吃住(收留營地不夠時安排到閒置的賓館),還有幾十歐的活動經費(女人可能都拿去買化妝品了),你也不能隨便把他們驅逐出境,你能把他們驅逐到什麼地方?遣返回非洲嗎?時常他們都沒有護照,搞不清楚了他們來自那個國家,真正的年紀,所有的難民還巴不得意大利把他們驅逐到法國,德國,奧地利,瑞士,,,可沒有一個歐洲國家現在願意接收這麼多可憐又可嫌的非洲人,很多海上來的難民私自從意大利和法國的邊境上穿越樹林,再穿越高速公路到法國,他們曾穿越沙漠到利比亞的,在歐洲還有什麼不可穿越的呢。由此還引起法國和意大利政府之間的互相埋怨。

當然,這些海上移民也有一些是來自舒利亞戰亂地區,他們有權要求獲得難民居留,但是極少。

我接觸過的這些海上移民男女他們並不是來自於極度貧困的非洲村莊和家庭,來之前都有一定的工作,什麼理髮的,美容的,打掃衛生的,教師等等,是的,他們肯定貧窮如果你跟發達國家相比,但如果你以為這些人冒着死的危險偷渡過來一定是在非洲吃了上頓沒下頓,面黑肌瘦那又是一個錯誤的觀念,這種真正意義上貧苦的非洲人他們根本不可能偷渡坐船到歐洲,我在埃塞俄比亞和塞內加爾,幾內亞都見過那些極度貧困的人,他們的確一天只能吃兩頓,他們恐怕出村莊的力氣都沒有,不要說能夠到歐洲來了,而這些難民都是支付上千美金(具體數字那些難民不願意跟我說)給利比亞和突尼斯非法人口貿易組織才可以到達歐洲的。所以男的看上去都是身強力壯。女的看上去都是肥腴,當然,誰都有權希望過着更美好的生活,他們希望在歐洲找到他們的夢想。

每次這種非洲難民孕婦過來做保健檢查時,社會工作人員問她們有什麼特別的要求,因為她們原來都是住在難民收容營的。

我需要單獨一個房間

我們的伙食太差了,每天就是通心粉,麵食

雖然免費享受一切吃住但她們還是有些抱怨,你說如何理解這些非洲人。有時無法理解。

這些非洲難民如獲得6個月的居留證件,他們就開始遊蕩於大小城市,沒有工作,不懂語言,沒有固定的住所,一般都住在教會和市政府的慈善機構,時常還會遭受一些意大利人歧視,當然,有的經老鄉介紹也可以找到一些農活,意大利極其缺乏農工。

我常問這些漂亮的女人們準備在意大利如何生存,她們輕鬆地告訴我想在理髮美容院找個工作,好像所有偷渡過來的女人都有同樣的夢想和職業技能,如何找?沒有一個人知道,她們目前知道的是如何把自己打扮得漂亮,給自己的手美甲,其實。我知道很多這種女人最終的工作就是到街上做妓女。歐洲能夠給她們什麼我不知道。

S小鎮,一個二十多歲塞內加爾年輕女人,黑得就好像在中國墨水缸中長久浸泡過,腰身脂肪如大海的波浪一樣褶皺起伏,她站在我面前就是就如同一頭黑色大象,她的衣服可能要耗盡一畝地的棉花呀,她才23歲,在我認識她的幾年內她的肚子就總是鼓鼓的,簡直就是一個嬰兒製造廠,已經生了四個孩子,反正這裡生孩子是全免費,而且父親可以得到孩子的補助金,孩子的父親在國內還有一個家庭(塞內加爾很多穆斯林,容許一夫多妻),她在這裡工作的丈夫不僅要養活這裡的妻兒還要養活在非洲的妻兒及家人。我的智商無法理解他們是如何生活的,哪來的錢養活那一個軍團親人,我只知道他們跟我們呼吸一樣的空氣,享受同樣的太陽,他們到底吃的什麼?用什麼?看她長得那麼胖肯定是胃裡的食品讓她長胖的而不是免費的空氣。

再回頭來談皮特,來意大利十年了,堅持教堂門前討錢的工作,儘管他早已學會意大利語,壯實的身體顯示出攝入足夠的營養,可他總說找不到工作,來教堂做祈禱的一些老信徒偶爾會叫他打掃和整理一下花園,那也是做天和尚撞天鐘的工作,總之,他並不是很開心但也不能說不開心,每天他平靜地坐在教堂大門後的陰暗處的樓梯上支撐着他的大園腦袋一動不動像個大思想家似的。

幾年前一天,他跟我說還差近100歐買一張回國的機票,他並沒有指望我能夠給他那麼多錢,就是教堂附近最有錢的那些大別墅的主人都從未給他過那麼多的錢,怎麼能指望我呢?我已經給了他很多物質上的支持了,他只是把我當作朋友來傾瀉他的煩惱,他那愁眉苦臉的模樣感染了我,可我又覺得自己沒有經濟能力和這麼大方,因為世界上需要幫助的人太多太多,最後,我靈機一動,到了辦公室,把他的故事以比較悲劇的形式講給我辦公室的意大利同事聽:

他和家人孩子骨肉分離呀,號召大家能夠出力的出點力,難後我又到辦公室外面預防針接待室和婦科接待室去,在那些來給孩子打針或看婦科的中國移民群中為他集資,(當然我也濫用我的權力),這樣我很快集到近70多歐,最後我出了20多歐。當我把100歐給他時,他驚喜萬分,幸福地笑開了,露出兩條白白的牙齒,我對他說:

你總不能靠討錢過一輩子吧,你還年輕,應該做點實情,如果你來了5/6年還在這裡討錢,我勸你不要來了

他連連點頭,

是的,我看看在尼日尼亞能否找到好點的工作

終於,大教堂門後陰影中黑色思想家消失了。

3個多月後,我以為他不會再回來,沒料到,一天散步我又見到了他,依然站在門邊討錢,我再不會給他一分錢,我個人認為他現在已經懶惰成性了,習慣這種乞討不費勁的生活,他可以從黑髮討到白髮。

不過去年起,皮特終於參加了一些國家提供的免費職業培訓,開什麼叉車,找到了固定的工作。

因為人口極度老化,意大利(或歐洲吧)需要勞工移民,儘管很多意大利人受媒體的影響反對移民,可能人們在吃西紅柿醬的通心粉時不會去想這些西紅柿是非洲人在南部的農田裡頂着火辣的太陽以極低的報酬採摘的,他們受到南部農場主的非法剝削,一小時3歐的報酬,睡在那些大棚內或遺棄的房子中。

最讓我佩服這些非洲難民的是他們承受命運的能力和樂觀精神,他們似乎一點不為未來而焦慮,樂天安命,相比之下,周圍的意大利人個個焦慮,悲觀主義,覺得前景難以預測,他們擁有房子和工作,只有一個孩子或沒有孩子還整天焦慮自己的錢不夠,看來在某種意義上,貧和富觀念很多都是我們自己主觀意願來確定的。你可以覺得自己總是沒錢乃至焦慮即使你有幾大套別墅(因為你可以說維持別墅也需要很多錢),很多移民連個瓦片都不擁有卻仍高興滿足覺得自己不錯,這些一無所有的人如此心安理得,是否黑色的皮膚掩蓋了焦慮?肯定不是的,這又如何理解,我想因為他們來自於社會底層生活,對生活的需求遠沒有歐洲人那麼多,在歐洲他們的生活雖然不富有,但比在他們貧困,動亂不安,衝突不斷的非洲社會,他們就覺得身在歐洲已經一條腿子進了天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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