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計

      老太太87歲了，無論從五官還是從整體看，還是有那種小巧玲瓏的之感，年輕時應該有幾分姿色，對我因讀書需要借住她家很是高興。她說起話來儘管有點沙啞，但眉飛色舞，普通話也是小半桶水叮嚀咣鐺欲倒不見幾滴水，但水桶抖動的厲害，我好歹慢慢理解她的意思。

     當年解放前夕在廣東她離開了那個無所作為的破落闊少，帶着一個年幼的兒子來到香港。擺在她面前有兩個海外華男供她選擇：一個加拿大的開餐館小老闆有小孩；一個在美國軍隊當火夫的無拖累，她最後嫁了比她大18歲的這個當兵的，來到了美國。前些年丈夫過世留下政府以極低的價格賣給他們的這幢房子，她同時加領着老公的年金，小日子過得如同她家室內室外到處擺放着的各種小菩薩—一臉安詳；如同到處點着的一柱柱香—裊裊悠揚；如同前庭後院微型假山的流水—輕鬆流淌。

     原來帶過來的兒子和後面跟大兵生的女兒都已長大成家在外，兒子在外州，時常打來電話問安，女兒也有生意。老太太一個人就是孤單。看到我到來就不管是茶杯飯碗還是小鍋蓋子，一律統統都上滿水，喝水啊……！你且聽我說！天天水要加滿，話要說足！

     她拿起電話，看着貼在牆上的大大的電話號碼，撥通了她女兒的電話：“你過來時給我買三個西紅柿，一隻雞腿……” 聲音洪亮，電話里吩咐着她要的蔬菜和魚肉等東西。每周她女兒都要過來看一下，順便就按老太太的要求買些東西過來，我問老太太要付錢給女兒嗎？她說：“要什麼錢？她們開了中餐館，發財了，現在又張羅買第二個屋，給她媽買點東西還不是應該的嗎？當然有時候我高興也會付點錢給她們。” 

         一本老式的相冊上基本上都是她二、三十前的照片，她身着垂垂吊吊的衣裙，脖子上掛着誇張的亮珠項鍊，還帶着一頂覺得有點顯得滑稽的寬邊偏帽 ，在不同的地方都有留影，還有一兩張坐在輪椅上她丈夫的照片。“他已經太老了，走不動了，我就一個人出去到處去玩，待在家裡太悶……” 她抿了抿嘴唇，顯得有點興奮。如今終於她也出不去了，就像一隻留在籠子裡的燕子，見到一個外來的，一下子有多少感悟，說不到幾句，眼角就有點濕潤。

         女人嘛，不管是十七八還是八十七，漂亮迷人最重要！千萬別指牆上那張發黃的照片說，那是你吧？真好看！別以為積累了幾十年的火藥發潮了，其實一點火星就會爆炸！緊接着熱浪一浪高過一浪。隨即指着大衣柜上的兩本大相冊大叫着快拿下來。踮起腳往高處伸手一摸 ，滿是灰塵啊！我才說作罷，她又打開衣櫃讓我看看裡面掛着的一溜衣裙，花花綠綠、紅紅黃黃，我有點招架不住地結結巴巴道：“這是你演戲用的吧？”

       “哪裡啊！我當年平常穿的，走在大街上回頭率高着呢！”老太太眼睛眨巴眨巴，眼內好像又有點濕潤了。

       往事如雲煙，今朝空流連。

       花落秋風瑟，方知春光短。

       第二天，冷不丁在室內門口地撞見一人，身着紅綠下墜式的衣裙，黑睫毛，浮黃皺紋的臉頰泛紅，其中還有一深紅色的嘴巴，把我嚇了一跳。她嫵媚一笑：“今天高興，讓你看看我隨便化化妝是啥樣。現在老了！”臉上好像還是閃出一抹自信。

      我真的不敢再亂說了，但還是要客氣幾句：“不錯，不錯，現在看起來還是很好。”趕緊捂着嘴，停！

      老太太一抬手，連帶着一個踉蹌：“你等着，我再進去換一件……”

       “啊！我得趕緊去上課了，改天再說吧！”我慌不擇路，抱頭鼠竄而去！

     9-11事情發生了，老太太很是義憤。聽說在美國也抓了不少中東嫌疑分子，怎樣才能從這些人的口中得知內情，着實把老太太的腦筋給傷透了。

     老太太在屋內來回顫顫悠悠地挪動着腳步。坐在爐子上的水壺要燒開之前升起了一陣陣蒸汽，把水壺蓋子頂得有點招架不住，欲起不能，桌面上點着的那兩柱香也燃的愈來愈熱烈，欲燒不燃。

      “我有一計，一定會非常管用！”老太太突然一臉興奮對我說道。

      我糊塗了：“啥事？什麼管用？”

       “這些人，你不要打他，要讓他把真正的內情說出了，所以要用計！”她舉起右手，往下一甩：“這就是美人計！”

       我眼鏡差點掉下來，明白她說什麼了，突然來一句：“要是你現在還年輕，去當這美人用計，你去嗎？”

      “嗨！”她有點嗔怪地扭頭拂袖而去，不一會又折回來，怪難為情地說：“我想了想，為了美國，我願意！”她臉紅了！

        做一個有夢想的女人，永遠不忘初心！

美人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