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林奇案錄第三部之蛇鏈

作者： 八峰

第四十五節

九月二日下午，重慶市公安局刑偵處的會議室里，電扇飛旋、氣氛凝重。處長關力宏主持召開了一個擴大會議。除了偵辦組核心成員李雲生、周源、姚志武和王衛國外，市公安局分管刑偵的副局長汪鶴鳴也出席了會議。市公安局‘嚴打’領導小組成員、市公安局治安處副處長夏晉風、璧山分局副局長陳海、九龍坡分局局長高元忠、沙坪垻分局副局長姚亮和江津縣公安局副局長張正陽也參加了會議。

會上，關力宏簡單通報了迄今為止的案情發展與相關的調查活動，眾人就下一步的行動方向與實施方案原則展開了激烈的討論，出現了明顯的分歧。以李雲生、姚志武、九龍坡分局局長高元忠為代表的部分人認為已經掌握了足夠證據，應該立即採取收網行動抓捕來鳳鎮上的白慧琳、杜和平，七星茶樓的老闆魏四旺、追捕逃竄外地的藍鳳凰夜總會老闆羅文信和指使他人行兇殺人的華泰洗浴中心老闆蕭榮賢，並協同貴州警方追捕人蛇集團中負責‘上游貨源’的華哥及其同夥。然而夏晉風、陳海和姚亮等人則認為證據不足、不宜馬上採取大規模抓捕行動。

“張局長，你的意見呢？”關力宏把目光轉向了一聲不吭、正低着頭蹙眉抽煙的江津縣局副局長張正陽。

“啊？我的意見，”張正陽苦笑了一下，猶豫地說道：“我覺得李處長和志武他們的看法有道理，只是。。。 ”

“只是什麼？”關力宏皺起了眉頭，他不喜歡張正陽說話吞吞吐吐的風格。

“只是目前的證據還不足或者說太少吧！我想張局是這個意思吧？”一旁的夏晉風有些不屑地瞥了張正陽一眼、語氣乾脆地說道，“我也是這個意見——現在證據確鑿、能夠確定有窩藏被拐賣來渝外地女子的犯罪行為的就是江津縣的趙老幺這一家，也許還有大圩鎮的童貴友那麼幾個人；那個非法為外地女子辦理暫住證的派出所長陳啟宏本身就不乾淨、肯定是有問題，可他也已經死了；並沒有足夠證據表明這些人都是受白慧琳等人的指使，而且他們與夜總會老闆羅文信、或者說那個白姐與羅文信這些人的關係也都不清楚，貿然對其進行抓捕可能會引起更大的問題？還有——那個從藍鳳凰夜總會裡逃走的女孩、叫什麼何秀琴的至今下落也不明，沒法兒確定她就是被趙老幺等人經過白慧琳的幫助販賣到夜總會的外地女子——你們偵辦組查了這麼久、怎麼到現在還沒有找到這個女孩呢？”

“你——”面對夏晉風的指責、李雲生十分不快，臉憋得通紅欲言又止。

“關處長、夏處長、張局長，我想更正一下，”周源終於開了口：“來此開會之前、我們剛剛接到報告——前方偵查小組已經分別在四川廣安縣和重慶沙坪垻區抓獲了畏罪潛逃並隱藏起來的藍鳳凰夜總會老闆羅文信和華泰洗浴中心老闆蕭榮賢；同時我們也找到了那個在事發當夜從藍鳳凰夜總會逃走的外地女孩何秀琴；根據突擊審訊所掌握的大量證據，完全可以確定——來鳳鎮的白慧琳具有指使雙福鎮五林村趙老幺、大圩鎮童貴友、璧山同興鎮向陽村黃漢生等人藏匿轉移被拐賣來渝的外地女子的重大嫌疑；此人應該是本地人蛇集團中的一個重要人物、但她不一定就是地位最高的幕後核心人物；違法為拐賣來渝的外地女子辦理暫住證的陳啟宏也只僅僅被人蛇集團利用的一枚棋子而已；因此從這個意義上說，我認為目前對白慧琳等人實施抓捕的時機還不成熟。我們雖然抓獲了羅文信和蕭榮賢等人，但他們也只是人蛇鏈‘下游’環節上接收被拐賣女子的幾條小魚；真正的大魚尚未顯現，負責上游與下游銜接的關鍵人物還不清楚；過早的抓捕只能打草驚蛇，抓住幾條小魚而漏網了大魚，不能從根本上摧毀整個人蛇集團犯罪網絡。”

“嗯，我完全同意周處長的意見；”關力宏點點頭接着周源的話說道：“咱們面對的是一個組織嚴密而且完善的犯罪集團；他們通過上游環節——主要是外地外省的人口拐賣團伙從偏遠貧窮的地區引誘拐騙來年輕女子，又通過長途運輸送來川東，在重慶周邊的郊縣窩點裡中轉藏匿，再通過下游環節——主要是重慶地區一些從事娛樂業服務業的不法分子來接收這些被拐賣來的婦女、從事色情和賣淫活動；整個犯罪鏈條一環扣着一環、像一個巨大的犯罪網絡；其背後肯定有一個指揮整個犯罪網絡運轉的核心人物，而且這個犯罪團伙還通過行賄利誘等手段掌控了一批當地的政府官員、為其充當保護傘，就像陳啟宏那樣的。所以，目前咱們還是應該繼續深入調查、循着來鳳鎮的白慧琳和上游的華哥、下游的羅文信以及蕭榮賢等人的線索追查，挖出這個犯罪網絡隱藏在幕後的核心人物。”

“我來補充幾句吧；”出席會議的市公安局副局長汪鶴鳴掃視了一眼眾人：“我同意剛才周處長和關處長所說的意見，也想在此提醒一下大家——我們目前所進行的調查不僅觸及到了一個組織龐大而又嚴密的犯罪集團，而且還牽扯到了社會上各有關方面的注意和利益、有民間的也有政府層面的；非常複雜——譬如最近就有一些其他政府部門的領導幹部向市委市政府和我們市公安局的主要領導寫信和打電話，告了你們專案組的狀，指責你們濫用執法權利、隨意擴大執法，干擾了地方企業的正常經濟活動——”

“汪局，我們知道，你說的就是九龍坡和璧山那兩個區的領導，那個副區長何建中和甘鴻業，他們兩天以前就跑到九龍坡分局對我們的工作橫加干涉——”李雲生忍不住打斷了汪鶴鳴的話。

“不，李處長——你別衝動；”汪鶴鳴向李雲生擺了擺手：“除了那個何建中和甘鴻業以外，沙坪垻區的領導、市工商局的領導和市計委的主要領導也先後打電話到了我們市公安局和市政法委、對你們的調查活動提出了質疑和指責，給我們施加了很大的壓力！”汪鶴鳴說着瞥了一眼眾人：“你們大家不要誤會——市局領導不是要你們把調查工作停下來，而且想提醒你們：你們面對的這個案子水很深，一定要有百分之百確鑿的證據和十足的把握才能夠採取行動；要深入廣泛收集證據、根據事實來做成鐵案才行，絕不能有半點的僥倖與懈怠。”

“我完全贊成汪局的指示！”夏晉風不失時機地奉承了一句，又轉過臉來邈着李雲生說道：“看來你們偵辦組還有很多功課要做嘛！你們說犯罪集團有什麼‘上游環節’——那怎麼還沒有查出來那些女孩子是怎麼被運送到重慶來的？難道那個華哥還搞長途運輸嗎？還有所謂的‘下游環節’——藍鳳凰夜總會和蕭榮憲的洗浴中心是怎麼接收了那些被拐賣的女孩呢？哼——這些事情都沒有查清楚，還奢談什麼採取收網行動？”

“你——”李雲生動了怒氣、瞪大了眼睛看着治安處長正要發作。

“夏處長提醒得對，我們的‘功課’確實還做得不夠，還需要繼續努力！”周源急忙說道、一面朝李雲生投去了制止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