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我住校時發生的事，那時候我才十五歲。 學校位於郊區，周圍是果園，西面有片墓地，隱蔽在果園裡。那地方沒種櫻桃，只圍墓地種了圈桃樹，而墓地里則種了些樺樹，高大，旺盛。我逃學時都往那地方鑽，因為老師們都不願進去，因為一些莫須有的傳說。我打小就住在墓地周圍，對什麼鬼啊怪啊的見怪不怪了，也就不太在意，而且那地方風景不錯，喝瓶小酒撤個酒瘋什麼的真是最佳地點。那時我創建菜票文學社，就是在那片墓地構思，至今那裡還有我埋在地下的一些詩文。等我老了後，再去挖出來，這就是歷史了。 關於校園裡風傳的那些鬼故事，我也略知一二。 第一個鬼故事是關於女人的，她應該是我的學姐，老前輩。她是八八屆的，如果沒死的話，我進校的時候，她剛好畢業。她是自殺的，當然這是警方的說法，校方也說該女生因懷孕自殺，不過這都是謊言。這位學姐的名字在這裡就不明說了，起個代號Ｃ。Ｃ是青島人，長的據說非常漂亮，不過我看也就一般，特別的地方也就是她的酒窩，很可愛。Ｃ的死其實跟教師有關，當然校內傳言Ｃ的死和一個被開除的男生有關，但那些都是傳言。有一回我們晚上睡不着，偷偷爬起來，在宿舍里吸煙，說到Ｃ。我的上鋪老王說Ｃ是被強姦的，就是那個被開除的男生干的。你知道，在男生宿舍里談到強姦一類的事會引起什麼效果，大家都義憤填膺的大叫：禽獸！不過被褥下面都勃起了。那晚是陰曆十五，窗外月亮特別的明亮。按理說這個時候我應該感到月華的溫潤，但那天沒有，不但沒有而且還感到陰冷。我就小說的提議睡吧，但他們都正高興，就不理我。我越躺越冷，這哪裡像夏天？我就起床上廁所了。在推門出去的那一剎那，我感覺自己撞到了什麼，那種感覺很奇妙，像是穿牆而過一般，同時我還隱隱聽到一聲冷笑。 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那不是我所熟悉的聲音，因為那是女聲。身後兄弟們還在唾沫橫飛，我在猶豫該不該告訴他們。不過即使告訴他們，他們也不會信我，於是我繼續向前走，門在身後自動關上了，屋子裡剎那沒有了聲音。等我從廁所出來，推門進宿舍時，只看見兄弟們都躺下了，一個個臉色蒼白，有些像秋天裡的樺樹皮。我推他們，都沒反應，睡死過去了。 你可以想像一下，一伙人剛才還在說話，只一轉眼就全睡的像死屍似的，真是夠瘮人的。第二天早操時，兄弟們都吐了，除了我。他們說做了個夢，夢見晚上睡不着，在談強姦的事，結果就撞鬼了，這個鬼就是Ｃ，以告訴他們再胡說八道就讓他們一個個都不得好死，還逼着給他們每人吃了什麼東西，滑滑的粘粘的，別提有多噁心了。我覺得這事不告訴他們真像好些，免得他們三個月吃不下東西。 那晚過後，有一天夜裡睡不着，就爬窗從四樓順着路燈杆滑下來，到校外的小店買了瓶酒，獨自一人到墓地賞月。那晚雖然不是十五，而且月缺一角，但卻很亮，我坐在空地里向四周望去，樹林裡一切都照的分明。這個時候，有一個女人遙遙的出現，不慌不忙，徑直朝我而來。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她就是Ｃ，所以覺得這個女人很特別，晚上敢奔墓地來。當時她手裡也拎着瓶酒，不過比我的要好多了，我那是啤酒，她那是拿破倉香檳。月華之下，樹葉靜止，草木無聲。她站在我面前，臉上看不出喜怒，我也不知哪來的厚臉皮，就直說來，一起喝一瓶。然後我們就坐在碎石上，喝酒聊天。 她說她是鬼，我哈哈大笑。她說她真是鬼，我和知的幾乎喘不上氣。她有些生氣，我忙解釋說打小就常見鬼，但她還是第一個告訴我她是鬼的鬼。她說我真是神經，我告訴她我就神經，不然哪能看見鬼啊！她唉了聲，說自己就死在這學校，是去年的事，但到現在還聽到有人說她的事，編的離譜了，真讓人生氣。我問她是怎麼回事，因為我對此很感興趣。她聽了後就古怪的眼神盯着我問：哪部分？我覺得她可能誤會我的意思了，就解釋說除了那部分。這回輪到她哈哈大笑了，說你真是神經的利害啊。然後我們喝酒，我覺得那個拿破崙香檳比我的啤酒好吃，就和她換了，她也不在意。我們就就一口我一口的邊喝邊聊。她說她是青島人，到煙臺是跟母親來的，她父母離異，都不想要她。她說：不過我臉皮厚，不要我跟着。到煙臺後直到進這所學校，有八年了，這八年過的真不是人過的日子，七口人擠在七平米的屋子裡，她繼父的兒子比她大四歲，每回睡覺都順手占她便宜，但為了生活，她也就忍了。直到進這所學校，她有了自己的床，她說那一刻感覺自由了，像進了天堂。有一位老師對她很好，那老師是她的鄰居，比她大九歲，差不多算是青梅竹馬了吧。就差比翼雙飛了，她說到這很抑鬱的解釋了句。在學校里她不常和那位老師說話，接觸也很少，就是為了不讓人說閒話，因為她不想他的前程斷送在自己手裡。但她又捨不得那位老師對自己的好意，因為這就是愛情啊，所以她常夜裡起來洗衣服，自己的和他的，然後晾在他宿舍外。那一段時間學校里還傳說有女鬼夜裡洗衣服，她和他聽了後都一笑，彼此眼裡有甜蜜的神情。後來有個男生追求她，那男生有背景，曾勞教過一年，她感到害怕，就和那位老師商量，那天夜裡不知怎麼的，兩個人就發生了關係。早上，她醒來時覺得自己了有依靠，他也覺得找到了自己的未來。那天起她在眾人面前就完全像變了一個人，自信，有魅力。她對那個追她的男生表白自己有所愛，不會再接受他的，那男人也沒說什麼，這事就這麼算了。誰知道，後來她月經停了，再後來發現自己懷孕了。校方要她說出男的是誰，不然就開除她，她當然是打死也不說，那位老師正好出差在上海進行學術交流，不知道此事。她家裡人自然也放不過她，她那個異姓兄長更是對她拳打腳踢，於是孩子流產了，她也被開除了。當那位老師回來時，她發現她的最愛竟另有新歡了，一時想不開，就在他們發誓的地方自殺了。所以這裡面和那個後來被開除的男生沒什麼關係，更沒什麼強姦。 說到這個地方時，我們都有些醉的模樣，而且天也快亮了，我說以後再聊 ，來日方長啊！她也笑笑說那是，不送。 第二天，我因為酒沒醒沒去上課，但中午打飯時聽宿舍兄弟回來說上午那個剛調回來老師上課有意思，講的樂死人，我想了想，覺得這個老師就是Ｃ提到的那個他。他下午還有課，於是我下午就跑去聽課，正趕上有個漂亮的女人在教室門口和他說話，我清楚的聽到那女人叫他：表哥。我當時就忍不住問他是不是Ｃ的男人，他很詫異的盯着我，半天才問你怎麼知道的？我拉着他就走，到了那片墓地，大聲的對着空曠的樹木間墓草間說：你聽清楚了，那女人是他表妹！是表妹！空中忽的有一陣風響起，迴旋着颳起陣陣旋風，在我身旁的老師周圍不停的旋轉，風中仿佛有一聲嘆息，那麼的傷心，卻又甜蜜。我對老師講了昨晚的事，他竟哭的昏死過去，最後還大喊你要來啊，我的衣服都沒有洗呢，因為我喜歡看你洗衣服的樣子，因為我愛你啊！ 再後來的日子，學校里真的鬧鬼了，在教師宿舍，天天夜裡都有個淡淡的影子出沒，洗漱間裡有嘩嘩的水聲，傳說那裡面有一個在洗衣服的女鬼，只有我笑笑，不去打聽。 到哪裡都會見到他們，他們的孤獨到哪裡也都是一樣的。 其實，活人的世界裡又如何不是這個樣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