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是南方人，輾轉寓居北方。北地苦寒，九月飄雪，封了家門。小時最興奮之事就
是一個猛子把門撞開，再揮着竹木掃把掃盡階前積雪，院子裡大叫一聲：“爸，出
來散步啦！”心裡很是自豪。父親是時有疾，醫生囑咐日行萬步，秋冬春夏風雨無
阻。小時候讀書，讀到唯小人與女子難養者也，便以為小人就是小孩子，就是說我
和姐姐啦。每每以小人自居，父親就笑。平日裡難得見上父親幾面，夜裡一個人不
敢睡，看着窗外樹枝搖燁，張牙舞爪，心中危危。父親書房的燈卻總是亮的，總想
這燈光能亮到永遠，便盼着父親多走幾步養好身體。喜歡雪後，雪覆在父親散步的
涌道上，我好掃清積雪。父親很認真地一步一步走着，我拉着姐姐在旁邊看着，心
里喊着加油。能回憶的不多，刻下得卻很深。多年之後舉家南遷，便再不用我掃雪
啦。

兒時古道階前雪，小人匆匆 。臨海相望平步遠，苔蘚新芽現。偏日銀冬廊前站，是
父子，夢有別。幾番來回人何在，長天青，松枝鳴。雁去總道故鄉好，來時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