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陌上零

　 我和好友在一個低矮的街邊餐館吃飯。由於是陰天，餐館裡有些昏暗，並有陳舊、反潮的味道，桌子上有些油膩，服務員看上去麻木而冷淡，我們在看着菜單挑選菜品時，這個長頭髮的服務員拿着點餐單的手臂無聊地甩來甩去，就像驅趕蒼蠅似的，而其實是在隆冬.在我和好友商量喝什麼飲料時，她大聲地與其他服務員打着趣，我們一再重複要喝的飲料，她仍是無動於衷地聊天，我們只好合攏菜單，等待她得空為我們寫單。我們很久未見面，好不容易在一起，所以迫不及待地說起了小女人的體己話對於用餐的諸多不盡如人意，倒並不放在心上。還是那個服務員毛手毛腳端着“乾鍋茶樹菇”就來了，毛衣的領結帶耷拉在鍋邊上，我們慌張向後傾身。而後，服務員欲轉身離去。女友拽了一下她，然後從包里抽出一張濕紙巾，擦拭服務員毛衣上懸垂下來的領結帶，一邊擦一邊說，馬上就好了，油漬不容易洗掉，剛沾上，還好擦掉。女友很仔細地擦拭乾淨，又用乾淨的餐巾紙將其沾干.我靠在椅背上看着女友。她的神態十分專注，擦拭的動作仔細而輕巧，輕聲慢語告訴服務員，一會就好了。　　整個過程，就像突然鑽出烏雲的陽光，帶着絢目的光澤。也像一株飄香的植物，味道恬淡而不做作，全無香氛的刻意。又好似一個想念已久的人，突然而至，給人帶來驚喜和愉悅。不經意間的美麗竟會如此芬芳動人。但也有蹩腳的刻意和造作帶來的欲美而不美的時刻.　　有一次，我與朋友們聚會。飯局上，一對夫妻旁若無人的熱烈接吻，吃飯時始終雙手相扣，偶爾會給對方餵一口飯，我的目光無處游離，因為就坐在他們對面，我只能尷尬地低頭吃飯，或者把頭生硬的別向側面......　　其實，感情烈或愛情是否熱是否忠貞，不需要這種形式的欲蓋彌彰，或者粗糙表演。我曾見過那男子在買單時摸服務員的手，也見過那女子在別的男人面前的撓首弄姿、嗲聲嗲氣的說話。這種惟恐別人不知他們相愛的做法，讓我整頓飯吃得十分辛苦，低頭、扭頭就是不能抬頭。終於有人亦按捺不住，說，唉，不用這樣在眾人面前演電影吧，你們都老夫老妻了，還是回家親密吧，咱這可是以吃飯、敘舊為主。兩人倏忽正色許多，席間的氣氛也隨之好多.這便如我們經常刻意地將頭髮清洗乾淨輸理整齊，讓它沒有油膩味道；將衣服熨燙平整，惟恐過於褶皺而影響形象；經常性的嚼口香糖，以便保持口氣清新，哪怕不小心發出吧嗒吧嗒的聲音；指甲修剪圓滑，或者再做一個“美甲”，令它精緻得像一個工藝品也無所謂；往身上噴各種名貴的香水，儘管並無體臭需要掩飾,還會....　　當溫飽獲得滿足之後，我們過度地關注了外表的奢華和美麗，偽裝的紳士風度和淑女做派，卻忽視了最珍貴、最動人、最誠懇的往往是不經意的美麗.也許只是一個與友人碰面時率先的問候，只這一首先輕啟朱唇，這份美麗就非回應者的千言萬語所能及。或者只是在扔垃圾時，將垃圾筒旁邊的一個空膠捲盒順手揀起投到垃圾箱裡，動作固然簡潔，但內里的善良卻也昭示無疑。哪怕只是對一個不友好者的微笑，輕巧的一個動作，卻讓人感受到那份寬容與大度。因為這些不刻意、不模仿，出自自然、發自內心的舉動，反而使不經意的舉動更添魅力.所以，我喜歡並欣賞這些不經意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