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雞蛋

小時候想養小雞了，就數着那隻母性好的雞快下夠二十隻蛋時打聽誰家的雞下蛋大，或者
下蛋多。下蛋大或多的雞母性通常不好。那時根本不管雞蛋好不好吃，只要大，多就行。還
曾經流行過養美國白雞。早就知道湖南小雞好吃，但那時不養湖南小雞，一買回來就殺了
吃。湖南小雞隻有兩斤來重，生的雞蛋比鴿子蛋大不了多少。

等打聽到誰家的雞下蛋成績“很”好，就問他家有沒有存下二十個新鮮雞蛋。有的話就拿
自己家的二十一二個與他們換二十個回來孵小雞。孵到第五天左右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
晚將蛋拿回來在電燈上照，要是沒有血絲就是未受精的，要趕緊炒來吃掉，否則過幾天就
臭了（母雞抱窩時體溫達到四十一二攝氏度）。我最不喜歡的就是蒸蛋糕。當時不知從哪裡
聽說只要將蛋液與白糖連打一個小時就不用下“炮打”（powder，化學知識告訴我們，這
是一種混合了酒石酸固體的小疏打，加水就能放氣，當時我不懂，覺得化學很神奇）也能
發。我媽又沒力氣，打幾下手就酸了，就逼我爸接着打，我也打過。不過總失敗，發得沒有
人家廣州賣的那樣好，所以常走捷徑下“炮打”。現在有了互聯網才知道要將蛋白分開打
才能發。這個就是我最不喜歡蛋糕的原因，發得又不好，還沒吃到就先將手打酸。到了第
十一二天又拿回來用電燈照，這時已經能看到小雞的黑影了。將那些沒見到小雞的死蛋挑
出來扔菜地里做肥料。到了第十九天就能隔着蛋殼聽見小雞叫了。到了第二十天已經有些
快的小雞出殼了。到第二十一天，有些沒力氣的小雞啄不破殼或只啄破一個小洞，就趕緊
幫幫他將蛋殼打破，否則時間一長就憋死了。小雞剛出殼時是濕的，還沒吃東西就會拉屎，
很奇怪。無論什麼品種的小雞都是黃色絨毛，要養十幾天才開始換成羽毛。到了兩個多月
就將公雞拿到坑口咀找人閹掉。有一點很奇怪，茶場醫院這麼多醫生居然就沒人會閹雞
的，太可恥了，跟一個計算機專家的計算機染上電腦病毒自己不會修一樣可恥。

通常一窩雞出殼時有十幾隻，能養大就七八隻，其他病死。公雞的抗病力極強，通常病死
的都是母雞。這七八隻里最多能留下兩三隻下蛋。其他要麼是公雞，要麼嫌其體形太小不
會下蛋將其殺了吃肉。

我們家沒養公雞。一是太吵，天沒亮就啼。二是吃得多還不下蛋。三是廣東人不吃公雞肉，
嫌其是發物。不過鄰居有養。想想我們是賺了鄰居便宜了。

後來文革末期，有些湖南人用蒸籠那樣的東西挑着小雞來賣。他們坐火車到河頭下車。好
像雞蛋孵到第十九天就可以不孵了，只要保溫就行，過兩天自己就會出殼。所以這些湖南
人上火車挑的都是雞蛋（活雞不許上車），下車時已經是小雞了。

那時還有趕着鴨群來撿稻穀吃的，一邊走一邊賣鴨蛋和鴨，賣完就回去。這些是從湖南步
行下來的，挺令人佩服的。有時我很想跟他們去看看世界。

我還見過來放蜜蜂的，應當也是步行來的，也許是用牛車或人力拉車。

還有就是麻鷹捉小雞。我不記得有沒見過麻鷹下地的樣子，好像有又好像沒有。但我經常
見麻鷹在天上盤旋的樣子。我肯定沒見過麻鷹將小雞叼上天的樣子。母雞總是比我們先發
現天上的麻鷹。母雞發出一種特別的叫聲，小雞都鑽到母雞翅膀下。麻鷹得手的機會並不
多。我很奇怪的就是這些雞都不是同一品種，有些還是美國雞，怎麼小雞能聽懂母雞的各
種叫喚。

有一點我們人類比不上雞，就是雞從來不會為了爭食打架。見到有吃還招呼同類一齊來吃。
所以餵雞時我得看着雞吃完，我要負責將別人家的雞趕走。豬和狗是會獨占食物的，雞不會。
後來在廣州看香港電視劇《大地恩情》裡有九斤向添喜求婚的劇情，其中禮單有“德禽四翼”，
《廣州電視周報》解釋說就是兩隻雞。還說雞有四德：智信仁勇，雞毛有文彩，為智，每天打鳴
不失時為信，有食物招呼同類為仁，有喙有爪有距為勇。

與人類女人比男人漂亮不同，公雞的毛比母雞漂亮。最奇怪的是閹雞的毛特別漂亮，這點
很難理解。

我在廣州中央公園見過人家手裡拿着雞，毛很漂亮，聽說那個是鬥雞，但沒見過如何斗。

還有就是要防知青晚上來偷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