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下你的勞苦重擔

"她為什麼一直看着我？"這問題在腦子裡盤旋了好一陣了。

我並不是個經常四處張望的人。可是眼睛的餘光告訴我，我的座位前面大約三排，過道另一邊的那個小個子女人總是向我這邊盯着看。

這是一間相當有規模的教會，地處市中心，形形色色的人都有，黑人、東方人、老年人、孩子，人們都是見怪不怪，對陌生人也不會特別在意。終於，我忍不住直着眼睛看過去：確實，她就是側着臉朝我這邊看呢。那是個五十歲上下的婦人，灰色的上衣透着生活光景的寒酸，座位旁邊擺着一個老人常用的帶輪子的手推框。"這麼長時間沒完沒了的看，這人也太……"，我有點不悅。

大家起立禱告，之後牧師介紹說今天是特別的音樂布道，講員是來自美國的歌手Chuck
Girard。此人是北美創作並演唱流行風格的福音歌曲的先鋒，七十年代曾經相當出名，有很多作品被廣為傳唱。

鋼琴響起，他開始輕輕的唱……

Sometimes alleluia，
Sometimes praise the Lord
Sometimes gently singing,
Our hearts in one accord

我不象那些上了年紀的人，可以找到回到從前的感覺。可我也喜歡這動聽的旋律，和他深情的演唱。

一曲終了，突然發現那個婦人還在向我這邊看。太奇怪了。好奇戰勝了羞澀，我看回去，直視她的臉。沒錯，她就是在朝這邊看呢。等等，她真的在看嗎？我猛然意識到，原來她的臉朝向左側，眼睛卻沒有真的往這邊看。她是身體有某種殘疾，導致臉扭向一邊。現在的樣子，就是她平時的姿勢。我前面是錯怪她了。

有這種殘疾，是多麼容易引起誤會，甚至被人嗤笑啊。她是怎麼應付這些尷尬的？假如從小就是這樣，那對一個姑娘來說實在太殘酷了。這麼些年，她又是怎麼過來的呢？看到她是一個人坐在那裡，八成也沒有建立家庭。誰會看上這個樣子的女子呢？

如果是我，還有活下去的勇氣嗎？能夠堅持到今天嗎？我非常懷疑。

有些老歌是她熟悉的，她也在那裡跟着唱。象很多殘疾人一樣，她的五官有點扭曲，眉頭始終皺着，嘴也有些錯位。坦白說，那是一張醜陋的臉，一張已經蒼老的、醜陋的臉。帶着這張始終扭向一側的醜陋的面孔，她頑強的活着。甚至，她還在隨着台上的旋律歌唱：

Lay your burden down, lay your burden down
Take your troubled soul, your tired mind
And lay your burden down
Lay your burden down, get your feet on solid ground
Take your worries to the foot of the cross, and lay your burden down

Lay your burden down, lay your burden down
Take your weary life, your heavy load, and lay your burden down
Lay your burden down, get your feet on solid ground
Take your failures to the foot of the cross, and lay your burden down

這歌象是專門寫給她的。雖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負擔，可是這教會大廳里沒有人比她的負擔更沉更重了。她究竟背負了多久，我不知道。可我知道，她比我更需要上帝。除了上帝，誰還願意安慰這個不幸的靈魂呢？誰，又能夠安慰這個不幸的靈魂呢？

There are songs no one else will hear
I try to catch them but they disappear
Elusive moments of beauty passing beyond me
Sounds of silence in the still of night
Symphonic passages of great delight
Fleeting glimpses of a time that still is beyond

耶穌說："哀慟的人有福了，因為他們必得安慰"。一定有一些來自上帝的安慰的聲音，是她聽過感受過，而我從沒留意過的。"凡勞苦擔重擔的人，可以到我這裡來，我就使你們得安息"，這承諾對我是朦朧的，對她則是真真切切的。

歌曲的美麗，屬於傾聽的人。上帝的愛，屬於渴慕愛的人。

- 斯欽 2005，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