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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幾十年的爛事
送交者: 長笛 2006年02月27日09:19:22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是情人節後的第一個傍晚,周末買的玫瑰還沒有綻開。做飯時跟丈夫吵起來, 氣頭上的我提起了以前的一件事。原本嗓音就很高的他把音量又加了幾分貝,衝着我大吼:“就那麽幾件爛事, 說了幾十年了!!!!!!!”

我們從相識至今十幾年,我提到的那件事發生在幾年前,可是在他,已是說了“幾十年”的爛事。是我說多了才讓他如此厭惡吧,我想他不會再聽到那幾件爛事了。

我通常比較安靜,話不多,不是個愛嘮叨的人。那幾件事是我心裡打不開的結, 這些年一直沒有放下,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時候。

今天,總算把這些事都放下了,寫兩件給大家娛樂娛樂。

婚紗照

結婚時,我們剛工作不久,沒什麽積蓄。結婚是自己的事,我們沒讓父母破費。那是一個溫暖的季節,我們用僅有的幾千塊錢,買了一套家具和簡單的電器,在單位的宿舍里搭起了新房。我們沒有蜜月旅行,沒辦婚禮,年輕的我只有一個願望—— 拍一套婚紗照。

小時候翻看父母的相冊,看到他們的結婚照,是一張黑白相片。父母端正地坐着, 母親頭上簡單地別着一段紗,那潔白柔曼的婚紗便是我兒時對婚姻的全部理解。後來在電影裡看到教堂婚禮,很嚮往那莊重浪漫的儀式,嚮往那種神聖的開始。直到今天,婚禮進行曲仍會讓我的眼圈紅起來。

那時教堂婚禮對於我們可望而不可及, 雖然不止一次地想象着自己穿着潔白的長裙,上面綴着柔曼的輕紗,手裡捧着白玫瑰,黃玫瑰或是紅玫瑰,在那首讓我落淚的樂曲聲中,走向丈夫,走向牧師,走向一生一世的相守。

我想做一次披着婚紗的新娘,也想為將來留下不算美麗但是年輕的容顏。 一套精緻的婚紗照是我結婚時對丈夫唯一的請求。

跟他說照像的事,他認為一套相片太貴,沒必要。我反覆跟他說我很想拍一套,否則會遺憾一輩子的。他仍然堅持沒必要。有一次跟他說我們很快將不再年輕,至少為我們曾經的年輕留個紀念。他說, 我不喜歡照相,你要照你自己去吧。我很失望, 不再跟他提照相的事。幾周后的一個下午,我獨自去附近的一家照相館拍了一張藝術照。化妝師化的妝很濃很誇張,相片裡的我老氣而且做作。出國前收拾東西時燒掉了。

結婚後, 每次看到朋友同學的婚紗照,心裡就鬱悶, 直到結婚十年後的一個周末。那天從外面回來,好像是在朋友那兒看到了他們的結婚照。我心裡悶悶的,又提起了結婚照的事。他當時一臉的不耐煩,理直氣壯地說:“我不是讓你自己去照了嗎!”我心裡的鬱悶從此變成了嘆息,結婚十年了,他還是認為讓一個即將出嫁的姑娘自己去為結婚 照相留念沒什麽不對的。而今天我的遺憾已經成了“說了幾十年的爛事。”

日記本

中學時很喜歡寫作文,雖然後來讀了理工,仍喜歡寫寫畫畫。
大學時比較內向,話不多, 日記本就成了我傾訴的對象。現在已不記得都寫了些什麽,只記得寫了很多,大概六七本。那些成長中的快樂,哀傷,希望和憂愁不知道怎麽去跟人說,也不知道該跟誰說,就都寫進了日記。
讀研究生時寫了三四本,有我的初戀和寫了兩本的失戀。
工作後又寫了幾本,記錄了和先生相識,相戀,結婚,生子。那幾年寫的少, 先生是最好的聽眾,心裡的事都說給他聽了。孩子出生後,才又開始寫, 記下了小寶寶的第一聲爸爸, 第一聲媽媽,第一顆小白牙,第一次坐起來,第一次爬,第一次自己走路。。。。。。,還記得我在日記中寫道:孩子,媽媽要為你寫一本成長紀錄,在你十八歲生日時給你看看。

出國前,先生說我們能帶的行李有限,你的哪些東西得處理掉。那些東西是說我的日記本和我保存的一些信件。那幾年父母,朋友和同學的信我大部分都保存着,確實也不少。走之前我把每封信看了一遍,雖然很捨不得,還是都燒了。那些日記沒有全燒掉,留了四本。

臨走前打包時,我想把四本日記帶上,先生堅決不同意,並當着公公的面說,我們沒錢給你帶這些東西。而行李箱裡,廚房用的圍裙和抹布都帶着了。我沒有當着老人的面跟他爭,把日記本從箱子裡拿出來。那一刻心很痛,十幾年的生活記錄在他眼裡不及一塊抹布。忽然覺得生活很沒意思,還留着這些東西干什莫呢?我沒再看那些日記,只是把它們一頁一頁撕碎,扔進樓道里的垃圾箱。後來很多事想不起來了,我想那些記憶大概跟着樓道里的垃圾一起腐爛了吧。

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後來已不再為那幾本日記心痛,只是對先生當時的做法不能釋懷。幾年前不高興時又提到過這件事,先生很煩,說:“我早告訴你把那些東西處理掉。”聽起來我的心痛是因為沒有聽從他的旨意。

很多事,如果他一開始就不在乎,他是不會因為你多說了幾遍就當回事了。
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日子總得過下去。(先自己開導開導自己,上帝似乎只幫助自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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