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說,阿森你怎麼會是學電子學的,上的還是個名校,我怎麼覺得你象是學人類學或者社會學的。他喜歡與各種人交談,喜歡學各種語言,關心各種人文習俗。我想他喜歡和我聊天,也是因為可以和我練普通話。除了偶爾一次他說有個科技雜誌在搞有獎徵文,他要熬夜寫一篇關於半導體的文章,或者偶爾談到他的客戶,公司的產品,我們的談話確實都是些文科話題。
從來沒有看見他對什麼東西有牴觸,包括對各種宗教神學。幾乎每個星期天都去教堂,可是我終究沒有搞清他是不是基督教徒。因為他也經常去猶太教的神甫家做客。我跟着去過一次教堂,結果大家一起唱歌時還好,如果有人上台講話,我就開始打瞌睡。所以我決定如果又開始失眠,再去教堂懺悔。他說去教堂可以彈彈琴,可以和大家一起吃中午飯,可以和各種人交談,所以他喜歡。總之我覺得阿森就象塊大海綿,任何未知世界,任何有人跟他交談的世界,都會對他有吸引力。
我們不是很親密的朋友,但是每隔一個月或者幾個月,總會聚在一起吃個飯什麼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見到我總是要給我個HUG,好象自然地也把我劃入了他的西方世界。而我不牴觸,也從來沒有這個習慣,輕輕的過去靠一下,甚至會在他肩頭偷偷笑一笑,然後拍兩下他的後背。有一次他說在學跳舞,我問是什麼樣子的。他說來試試,於是兩個人把包往路邊一放,他就在馬路上帶着我轉了起來。一段之後停下來說,”小青,你舞感很好“。
我還陷在那個叫我阿枚的人那裡,陷得比自己想象得要深得多。我很失望的發現自己很拖泥帶水,一點也不瀟灑。我做出一次又一次的努力,讓自己忘記過去,卻是怎麼也忘不掉。有一陣,我會一晚上一晚上的睡不着覺,在公司也好,在電車裡也好,任何地方只要一想起,眼淚就嘩的一下子湧上來。於是我很喜歡大家犯花粉症的春天,我可以裝成是過敏了,堂而皇之的掏出手絹來擦眼淚,擤鼻子。
我用各種方式勸自己,有時候會好一陣,有時候又會因為一件事變得更糟,對他失望是一方面,而對自己失望才是最要命的。我覺得自己的精神要崩潰了。而且不僅僅是我,是兩個人。又一次爭吵之後,他開車送我回家,車到樓下停住,他問,“你到底要什麼?“。我說,“要一個擁抱” 。也許這句話太酸了,他握着方向盤,一動也不動。我一下子又火了,”我很少說我要什麼,但這僅有的幾次,你都沒有給我我想要的東西,如果是這樣,你就不要來問我。你先問你自己你能給我什麼!” 。我其實真的是只想要一個簡單的擁抱,因為疲憊,因為需要安慰。為什麼人可以愛憐的抱起一隻小貓,抱起一隻小狗,卻不能給人一個擁抱呢?我說,“我介意的和生氣的不是她,是你對我的態度,我傷心的是,為了一個我認為不值得的感情,你竟然捨得這樣傷我的心” 。我一把推開門,完全忘了旁邊就是鐵欄杆。他沒有說任何話,看着我把門再重重的摔上。我從他的眼裡,看到了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