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真實的小事
那天應該是2006年4月15日的晚上,我到浦東機場的時候肯定是過了10點了。待出關來到機場大巴的站上時,有人告訴我說到火車站的大巴專線已經沒有了,可以“打的”,要不就坐後面的旅遊車。我不想“打的”,儘管上海的的士司機的服務態度不錯,但是畢竟是深夜了,又帶了一個引人注目的大箱子,又儘管裡面是空的。我的人生經驗告訴我,到機場能等到深夜的的士司機總還是為了多掙一些錢。我當然不願意當一次被上海人宰過後再加上一句略帶輕蔑的“阿鄉”。於是我毫不猶豫的上了旅遊車。我知道此時的旅遊車其實是在非法和合法之間的運行。說它非法,是因為它不在車下的售票處賣票,是在車上賣票;說它合法,它的停靠點就是機場大巴的,此時機場的專線大巴的售票處也沒有關門,證明機場大巴還沒有停止運營。但是在現場的所有的服務人員都想盡辦法把你趕上機場大巴以外的車,出租車或旅遊車。所謂中國的特色,就是要從如此的小事來觀察,來領會。
上車就上車,也無所謂。人生如果不上當,就不為人生了。我買了票,當然是比機場大巴專線的車票要貴一些。我估計是會過了黃浦江後下,路途也不會很近,再加上感覺有一點寒意,於是就坐在後面,離發動機近一點,也許可以暖和一點。
上海的服務行業永遠是比較正規的,也不拖時間,看看人也差不多了,開車。
車開了,出機場不遠,就看到了朱總理拍板引進的磁懸浮軌道橋。黑夜中,那軌道橋象一條巨龍靜靜的臥在無垠的大地上。我當然不會知道這條虧本的的磁懸浮每年虧多少錢,但是我知道,朱總理是名校清華出來的,是高級工程師,是懂經濟的國家領導人。
剛開車的時候,車上的人都安靜的很。也許是從飛機到汽車的換轉需要一段時間的適應吧。車大約開了20分鐘後,小聲說話的多了起來。我前面的三,四排是一群年輕人。聽他們說話,他們也許是上海人,學生模樣,也可能是到香港旅遊回來的,三三兩兩的說香港旅遊期間的事。車快到市區的時候,大約坐在車的中間有一個女士開始打電話了。聽聲音那女子應該是三十多歲。但是我不明白她的聲音為什麼如此的大,而且不是上海話,是有江浙口音的國語。原話我已經無法敘述了,但是大意還是可以說。不外乎是我已經到了那裡,大約還有多少時間到家,你要到那裡來接我等等。其實,不管是在國外還是在國內,在公共場所里大聲的對移動電話嚷嚷總是一件讓人側目的事。但是你又不得不每天遇到這樣的事。總有人願意把自己生意或生活上的事向眾人廣播。有一個流傳很廣的小段子就是說,一東北口音的男子對着移動電話(那時還叫大哥大)嚷嚷“不就是五十萬嗎,你馬上給我打到帳上”那知道惹惱了旁邊的另一小伙子,立馬拿出手機,也不撥號就開始嚷嚷說“不就是一個億嗎,虧了就虧了”。
遠了,遠了,還是回到車裡。車廂里靜了下來,大家都在聽那女子的廣播。那女子說的差不多了,約定了接車的地點,說了自己的方位,說了自己的旅途感受,突然來了一句“把貝貝關起來”,也不是知道是通話的對方沒有理解還是車上的人沒有理解,她又補了一句“狗啊”。旅遊車在平坦的車道上運行,發動機的轟鳴聲平穩而均衡。我相信全車的乘客都聽到了那女子驕傲的宣言。因為此時已經很安靜,除了發動機的聲音。但是安靜的時候太短了,就在那女子收線後的幾十秒中,我前面的一位年輕人開始了喜劇的表演。他沒有拿移動電話說,也許那有一些老套,而是大聲的對夥伴說,“把家裡的兩隻猴關起來”,一時間,車廂里就被年輕人的插科打諢帶到了這短暫旅途的高潮。“ 把家裡的烏龜關起來”,“把蛇關起來”“把老虎關起來”凡是可以想到的動物此時都被年輕人關了起來。此起彼伏。動物已經關完了。最後一個年輕人的說的是“把家裡的兩個保姆關起來”滿車的人實在是忍不住了,哄堂大笑。
此時,我不知道那女子的臉上是如何的表情,因為車內還是很黑。只是,她再也沒有說話了。
CHANGSH /2006/05/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