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咸音勤伸着懶腰終於起床了，抬眼一看表，極度誇張地表情：“哇塞，咱家時光倒流了噯，剛才你喊我起床那會兒都九點一刻了，這會兒怎麼才九點剛拐彎兒涅？不行，我得趕緊回去再補一覺，說不定起來後就變成個小伙子了呢。老婆子，待會兒有個小年輕的過來跟你親熱，你可別害怕喲。”說完，轉身又要走。

“做你的青春大頭夢去吧”，由美一把扯住音勤：“你給我回來。幫忙收拾一下，家裡跟個豬圈似的，我可丟不起這個人。看看，老五那小子又不疊被就溜了，真是的，我昨兒晚上還特意囑咐他了呢。”

音勤搖着頭，很不情願地收拾了一把掉在廚房地上的菜葉兒：“疊個被你就能嘮叨它個兩天，要我看，婦女解放真是過了頭。我爺爺那會兒多好呀，一下子娶回來了仨老婆。門外有人喊了聲，‘咸太太’，結果，仨老婆都跑了出去，來人啥樣兒還沒看清楚，自己人跟自己人先打起來了，就為了掙這個虛名頭，揪頭髮、使絆子的，多熱鬧啊。”

“哼，那是你爺爺有本事，換了你試試，仨老婆的口糧都成問題。”由美嗤之以鼻。

音勤說：“哎—，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把她們全都發出去打工，我就坐這兒每天晚上點票子玩兒啦。我還要把競爭機制引到家裡來，哪個老婆小費賺得多，我當晚就陪哪個老婆了。”

由美見音勤又貧上了，便推他去洗漱：“快刷牙去，滿嘴的泔水餿味兒，別熏了我的菜。”

音勤洗漱完畢，餐桌旁坐下來，吃油條、就着鹹菜喝稀飯，他感慨道：“你說吧，來美國這麼多年了，我怎麼還是吃不慣老美的飯呢。就說這桌子油條稀飯吧，那就好比是‘老婆’，看上去平平淡淡不起眼兒的，可我就是離不開它，吃不厭啊；要說那皮薩吧，就象是‘情人’，瞧第一眼，美色誘人哦；吃第一口，嗯，味道好極了，可是涅，調劑一下生活還可以，這要是吃的日子久了就會反胃。所以啊，娶個老婆一定要象油條，雖說長得粗俗了點兒，但對胃口啊；這情人麼，”

由美見音勤大清早的在那裡胡說八道，還沒等他把話說完，便走過去，故作生氣地要收拾起碗筷來：“得得，你油條‘老婆’今兒不在家，還是出去跟你的皮薩‘情人’調劑一下生活去吧。”

音勤一把擋住由美的手：“太座，我這不是在誇你嗎？你看我多捧你場，人家中午都結夥兒下館子吃午飯，我一堂堂大學教授，為了給老婆面子，天天帶個老婆給裝好的飯包上班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摳門兒算計呢。”

由美說：“這樣子啊，咱又不是吃不起館子，要不，趕明兒咱也跟人家外邊吃去？省得讓人笑話，再說了，都十幾年了，天天吃我做的飯，怎麼也吃膩了呀。”

音勤道：“這哪兒行呢，老美的飯太甜、太膩，沒見老美巨胖賊多嗎？我見過一痴肥的，估計她都夠不着自己的肚臍眼兒，你說，她都怎麼洗澡啊。怎麼着？也想拿你老公當豬養啊。”

由美“呸”地啐了他一口：“沒正經，管人家幹嗎？吃完趕緊走，讓我耳朵根子清淨會兒。”

音勤換上了一身踢足球的行頭，抬腳、踢腿地放鬆了一番，又在由美面前亮了亮肌肉：“怎麼樣，你那些韓劇小白臉兒們，哪個有我這塊兒。”

由美是哈韓一族的，常被音勤嘲笑為“弱智”。她對着個電視又哭又笑的，音勤時不時地湊上來打岔兒：“她還沒死啊。”“他怎麼又活過來了涅？”這會兒，見音勤又在嘲諷她心目中的“師奶殺手”，由美便往門口推他。

由美送音勤到門口，囑咐他：“踢球別太拼命了哦。”

“知道了”，音勤不耐煩地應了聲，便往外走。

由美扯着他的衣角，悄悄說：“留着點兒力氣哦，我算了一下日子，今晚又該交‘作業’了。”

音勤回頭笑眯眯地問：“什麼‘老師’布置‘作業’這麼勤快？該不是你想做課外練習了吧？我輔導學生可是要收費的哦。”

由美笑着發嗲：“滾你的去吧，得了便宜賣乖。”

(四)

甄由美把晚宴的準備工作剛做好，咸音勤就拖着個疲憊的身子回來了，腳步聲很重，人還沒進門兒聲音就先到了：“老婆子，快，給包紮一下，受傷了。”

由美嚇了一跳，趕緊從沙發上爬起來，小跑着就迎上前去，見音勤只是在胳膊肘子處擦破了層皮兒，沒什麼大礙，便放下心來。

由美一邊給音勤上藥水，一邊嗔怪道：“你個半老頭子了，幹嗎跟人家年輕人兒硬拼涅？上個禮拜弄腿上的淤青還沒消呢。你再這樣就沒下回了，老實在家給我呆着吧，哪兒都不許去。”

音勤道：“魏傳宗那傢伙技術太糙，就說鏟個球吧，你照着球鏟呀，他居然鏟我小腿兒，一下子就把我給放倒了。 我還好，他可就慘了，回家一準兒挨罵。”

由美嘆道：“咳，我說你們這幫子臭球簍子噯，咋就跟中國隊一個德行涅？活兒幹得不咋地，還老想着玩兒花兒。下回老遠見誰來了，你就趕緊把球讓給他，真是的，不就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兒干，玩兒嘛，幸虧不是掙金子、掙銀子的。”

音勤道：“你個婆娘懂個啥涅，踢球就得吵吵嚷嚷、爭來奪去的，要的是個氣氛，圖個熱鬧。”

“噢，你倒是熱鬧了，我這裡可得跟着受連累。上回你那金貴的手指頭上拉了個小縫，霍霍，好傢夥，都倆禮拜了，還硬是扒拉着讓我體會，說是不能洗碗，怕沾水感染，好麼，我這手上回都給燙成梅花烙了，還不照樣做飯、洗碗的，真是一樣米養百樣人，同人不同命啊。”由美發了通牢騷，又說：“你啊，就會在我跟前兒撒嬌，千萬別把我當娘哦，你已經過了第二個斷奶期。”

音勤說：“我不跟你撒嬌跟誰撒嬌去，噢，找別人你樂意？還是俺爺爺有福氣，一個梯隊仨呢。”

由美撇了撇嘴：“哼，你敢！你爺爺娶仨老婆那是光明正大的，你就甭惦記了，晚嘍。”

音勤做出一副無限懊惱的樣子：“唉，你說，我咋就沒趕上那個好時代涅？瞧，踢了球回來，有給揉背的，有給洗腳的，還有個給端水送茶的，那日子過得是個什麼滋味啊。”

由美“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你呀，命里就不走桃花運，早生它幾百年，三宮六院都有可能。行了行了，趕緊洗洗你的臭肉去，一屋子都是你身上的爛魚味兒。”

咸音勤洗完澡，見甄由美正在廚房裡忙得團團亂轉，便想幫忙搭把手：“領導，我干點兒啥？”

由美撇着嘴道：“你個甩手二大爺，眼裡還能看見活？”

音勤一貫懶惰，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一把的主，家裡只要進個帶插頭的，那就是由美的事兒，這會兒被由美數落，便厚着臉皮道：“我這人你還不知道？見了活就想干，都不知道啥是累，干習慣了唄。”

“可惜了，你眼神兒不濟，看不清楚哪兒有活，是吧。” 由美回了他一嘴，見他今兒態度誠懇，便趁機使喚他：“去，給剝頭蒜，再把盤子、碗的給拿出來，哎—，拿那套請客用的哦，在你右手上邊兒那個柜子裡。”

音勤道：“哎，我說，不至於不能拿我當小工使吧，至少我也得黑瞎子打立正 — 露一小手，你說是不是涅。”

由美“哧”了一下，瞧不起他：“這可是請客上桌的菜哦，你啥時候幹過這麼細緻的活。”

音勤不服氣：“怎麼着，瞧不起你老公啊，我可是請過兩次客的哦。”

“啥時候的事兒？我咋不知道涅。”

“就是去年你回國的時候，我請的柳得華，一連兩次呢。”

由美有點兒懷疑：“老柳一單身，你請他出去搓的吧。”

音勤得意地賣弄：“No，家裡請的，老五陪着，不信問他去。”

由美更好奇了：“都吃了些啥？該不會是下鍋方便麵對付人家吧？”

音勤道：“我還不至於那麼低能吧，正經告訴你，第一次紅燒肉，第二次紅燒雞，第三次不知道還能紅燒啥，所以就沒請。”

由美笑道：“噢，你也就這能耐了，怎麼樣，人家全都吃完了？”

音勤答：“怎麼可能涅，雞骨頭留下了。”

正說笑着呢，門鈴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