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巷尾的迷你庭園

龍升

相當於中國的園林，日本有庭園。日本庭園包含各種式樣和體系，但總體可分為三大形態：池泉、枯山水、露地。引水挖池、堆土築山而成的庭園是池泉庭園；以白砂石鋪地，耙出條紋，表現大海、湖池、河川及水的流動、波瀾，砂石地上放置岩石，表現為山，是無池物水、表現的抽象思維，這樣的庭園是枯山水庭園，有的枯山水會培植青苔圍攏着砂石岩石；露地源自茶道 ，是附屬於茶室的庭園，一條通往茶室的石板小徑，被日本茶祖千利休稱為“浮世外之道”石板小徑兩旁的的園地，稱作露地，又稱茶庭。它由樹木、竹籬笆、以及作為添景之物的名目繁多各有用途的石路石制用品而構成。

現代都市尚留下少數獨門獨戶的古老的“一戶建”住宅，它的院落比較寬綽，往往布置着私家庭園。再寬綽的院落也容納不了泉水池塘，除去樹木，多是布置了樹木和池泉、枯山水、露地中有的岩石、石板小道、石塔、石燈籠。這樣的院落大門多半是關閉着的，主人看着自己庭園自娛自樂。那些深宅大院的院門是早晨打開晚上關閉的，過路行人會偶然瞥見它的庭園，會生一陣驚喜。距離城市中心稍遠處出現了新的“一戶建”，和式西式折中的二層小樓，沒了圍牆，有的人家在那家門和馬路間隔的過渡之地布置了迷你庭園，地是你家的，園可大家共享。

一戶建內的迷你庭園

枯山水源自日本禪宗寺院，被列入世界遺產的京都龍安寺的方丈庭園，是有名的枯山水，它寬廣336.6平米，白砂石中坐落着由十五塊岩石組成的五座石組，它們均被苔蘚圍攏，這枯山水周圍沒有樹木圍攏，又稱石庭。枯山水可大可小，我家不遠一處庭院外圍有片不到20平米的空地，它被鋪上白砂石，擺上十來塊立着的躺着的石塊，雖然有半面樹木圍攏，亦可謂枯山水，它就鋪在小馬路邊，過路人看到它常生詫寂之冥想，將心洗滌的清淨無垢。

庭院外圍的枯山水

庭園在日本依不同的時代，產生了早期的貴族文人庭園、鎌倉時代起的武家庭園、江戶時代末期的商家庭園。卻說日本古都京都的街道是依長安、洛陽格局布置的，那裡商人和匠人居住的街道房屋都是門臉很窄的細長條。它們前面是店鋪、後面是居室和倉庫，只留下中間一塊空地當作是採光通風的天井。商人和匠人們在那片空地里種上兩三株小樹、鋪上小碎石，布上飛石（為行走隔步而置平石頭）及石燈籠、石塔、石制洗手盆（手水悖┑忍砭爸�五P�還置放了幾塊圓滑的岩石，它很像露地。這種小巧玲瓏的庭園屬於商家庭園，它給商人匠人家中的原本逼仄之地增添了豐富多彩的的色澤，它被稱作 了“壺庭”或“坪庭”。

坪，日本面積單位，一坪等於3.3平米，有造園工匠豪言壯語地說：有一坪土地我就能給你布置一處坪庭。還真不是吹牛，曾見一棟公寓樓門外有一處不足一坪的坪庭：磚石砌起的花壇中鋪着白砂石，砂石圍着一株楓一株櫸，両株樹夾着一塊巨大的石塊，大石頭上圍着一圈很粗的稻草繩。日本有巨石信仰，那大石頭是神的居所，那稻草繩稱“注連繩”意為“界繩”，腰圍注連繩的大石頭是“磐石”，它既是古神道信仰也是日本庭園的“組石”的起源，它置於公寓樓前，表示此處為聖地、拒絕災神入內，猶如喝令大鬼小鬼莫進的中國門神。這些都是我的想象，想象它是僅置一石的枯山水，想象它是一塊石頭兩株樹造出的一座坪庭，還體會出出日本造園工匠的匠心。 

公寓樓前的坪庭

現代都市更多的住宅是高層公寓，為了確保居室的寬敞，就委屈地沒了院落，只留下樓前進門的過道或樓側為透風透光而設的小天井，都是面積很小的一片土地。寸土寸金，或是建築公司設有造園部門，或是建築公司聯手造園公司，它們在那小片土地上鋪設庭園，多是坪庭，有的是枯山水，有的是露地，還有的是兩者的協和。

我住公寓樓，樓門前空地上種着兩排修剪整齊山茶花樹，它們是庭園用語的“生垣”（樹籬笆牆）。樓側則有處約六坪地的小天井，它的後半圈圍着大大小小七八塊岩石和十來株細長條的樹，前半圈鋪着一半白砂石一半青苔。有趣的是二三十年了，那細長條的樹不見長高不見長粗，那苔蘚不更換卻老不死。它和門廳隔着一道玻璃牆，在門廳里開業主會時，我會透過玻璃牆看那些細杆樹、岩石、白砂石、青苔深思飄逸：它算坪庭、算枯山水還是算壺庭、算苔庭……

樓房小天井內的迷你庭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