柞里子：聖誕節的困惑

聖誕節的意義何在？想必99.99％的人會說：紀念耶穌誕生。這說法不能算錯。不過，並非從來如此。聖誕節原本與宗教無關，意義在於慶祝冬至。稍有曆法常識者當會知道：冬至大多在12月23日，或前後一日，落在25日這一天的機會好像並不存在。為何會有一兩天的誤差？一般的解釋是：當年的12月25日，換算成今日的曆法，正是12月23日。或問：當年是哪一年？對不起，無案可稽，未可深究，大約是古羅馬的某一年。

其實，還可以有另一種解釋：當時羅馬的曆法推算不夠準確，所以差了這麼一兩天。說古羅馬人的曆法不高明，這可不是柞某信口開河，而是有案可稽的。古羅馬人原本以為一年有多少個月，也是個可以視手指頭共有幾何而定的問題。如今英文December 中之所以有10而沒有12，正是拉丁文化的遺產。首先將冬至這節日賦予宗教色彩的，據說也是羅馬人。不過，當時的羅馬人不信基督教，這一天不是奉獻給耶穌的，而是先後奉獻給農神與太陽神的。

聖誕節同中國傳統文化有無瓜葛？想必99.99％的人會說沒有。其實，聖誕節既然淵源於冬至，這節日就同中國傳統文化的關係密切得很。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冬至本是最重要的節日，俗稱冬節。其慶祝隆重的程度，不在如今稱之為春節的新年之下。何以會如此？因周代以冬至所在的月分為正月，冬至之日極可能就是當時的除夕。視晝最短、夜最長的這一天為一歲之暮，不是順理成章之至麼？如今冬至在中國只是個日曆上的節氣，早已無人視之為節日了。反之，聖誕節卻在中國大行其道。名副其實的數典忘祖，可嘆！

耶穌是否確有其人？姑置之勿論。即使有，誕生於何日？眾說紛紛，莫衷一是。選取12月25日為耶穌誕生日，出自Pope Julius I （337－352 A.D.）的欽定。據後人研究，Pope Julius I 如此選取，既有優點，亦有缺點。優點在於：這一日既是業已存在的節日，遂能順利為群眾所接受。缺點在於：如何慶祝，早有習俗，難於合乎教會的理想。當時的慶祝習俗如何？據說如此：一幫烏合之眾找個乞丐或者學生，推舉之為“暴君”（lord of misrule），沖入富貴人家，要香的吃、要辣的喝，稍不如意，則群起而為打、砸、搶。

哈哈，儼然是痞子運動嘛！當年毛先生研究湖南農民運動，想必沒查到這一資料。否則，《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上只須寫上這麼一句：所謂痞子運動，實乃得自西方文明之真傳。那幫口口聲聲“費厄潑賴”的紳士們就都會張口結舌、呆若木雞了。

無論什麼東西，只要同宗教扯上點兒關係，就難逃糾紛。12月25日一旦成為聖誕節，也未能例外。1645年克倫威爾及其清教徒在英國取得政權之後，一聲令下，把聖誕節給取締了。洋痞子運動於是在英國成為反革命行為，直到Charles II 復辟，才重新與廣大革命群眾相結合。早期北美洲移民以清教徒為主，這幫人的反傳統精神較之克倫威爾未遑多讓。故在殖民時代早期，聖誕節在美國這塊土地上根本不存在。自1659至1681年間，波斯頓地區更正式宣布聖誕節為非法。直到1870年6月26日，聖誕節才在美國平反，成為法定的節日。

80年代之初，聖誕節期間聽到的問候、收到的賀卡，好像一律都是“Merry Christmas ”。後來漸漸有“Happy Holidays”的說法。意在顧及非基督徒的情緒，柞里子以為是一種文化的進步。再後來在許多公眾場合，比如WalMart、Target等商店，乾脆只見到“Happy Holidays”的宣傳標語。柞里子以為這文化的進步更上一層樓了。可是好景不長。基督徒於去年發起反攻，威脅杯葛展示“Happy Holidays”標語的商家。生意人不敢犯眾怒，今年一個個乖乖兒把“Merry Christmas”重新高高掛起。

大概是有鑑於這一反一復的拉鋸，Zombie International 公司最近作了一次民意調查。根據調查的結果，95％的美國人不認為“Merry Christmas”含有冒犯之意。這應當在意料之中，不足為奇，因為美國人口的84％信基督。令柞里子感到困惑的是：竟然有46％的美國人視“Happy Holidays”為冒犯。如果Zombie International的調查如實反應了美國的民意，那麼，在美國基督教人口之中，視“Happy Holidays”為冒犯者，竟然高達55％。

“Happy Holidays”難道不是一個中性的、不帶任何宗教色彩的祝辭麼？連這麼一個祝辭也不肯容忍，嘿嘿！還真把柞里子給嚇唬住了，不敢再問：美國基督徒的胸懷有多寬？氣量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