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臂在空中(一) |
送交者: 夢子 2002年12月05日17:53:20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
我 的 手 臂 在 空 中
我洗刷過之後,便點起煙杆子,吧噠吧噠抽了起來.這煙絲地道,是巷子對過開茶館的一個台商送的.吸了幾口後,我的腦筋開始清醒起來.太太回來了,我問她早膳用什麼,她說今天沒有蝦米粥,只有鍋邊糊,還有兩塊福清糕.我說算了,將就着吃吧.她問說今天午餐準備什麼?我說還是老三樣,炒米粉,蛋牡蠣,永太白. 用過早餐,喝了半壺茶,午餐也準備好了.午餐裝在一個褐色的竹質器皿中,我拎上了,便要出門.太太跟上來說: "晚上早點回來,今天是冬至.還有,你得到藥鋪清一下帳目了." 我不耐煩地說知道知道. 出得門來,看那日頭也懶洋洋地出來了,舉頭望天,碧藍如洗.我用右手指梳理一下頭髮,然後放在鼻下嗅了嗅,糟糕,方才我把菜油當髮油了.太太真粗心,怎麼把菜油擱在洗漱架上了.算了,反正要泡澡去了. 我要去的是溫泉湯池店.我每天差不多有十二個小時都是在這裡度過的,它是我的半個家.走在街上,碰上幾個澡友,打了幾個招呼,又打了兩個噴嚏.今年的冬天有點古怪,冷得要命. 拐過兩道巷子,來到藥鋪前.兩個夥計迎了出來,我踱了進去,看過帳本,問說最近當歸,熟地,黨參,白朮進的貨怎麼都長了三成價了?夥計說是有幾個台商正在四處採購壯陽補腎藥材,然後從海路運到上海,再倒賣給日本商人.夥計還說,他老家侯官一個小鎮前幾天來了十來個日本兵,四處找俊娘兒.我說,大家都得小心點,我聽澡友說,日本鬼子那話比咱們柜上的那搗藥杵還硬還大.夥計們聽了,吐出來的舌頭半天都收不回去. 我 清好了帳,便迤邐往溫泉走去. 泡澡有點講究,不能急.比如說澡堂六點開始放湯水,那湯水還不是太燙,而且隔夜的澡池還有些浮垢.最好是在快七點的時候進去,那時湯水很好了,便可分開浮垢,閉上眼睛,慢慢浸泡着.滿頭大汗的時候,便需歇歇身子,找個竹榻仰身一躺,那叫快活.不過去晚了也不行,湯池裡全都是他姥姥的老爺們.澡友們倒也罷了,最怕的是不速之客.有一次來了個象是種莊稼的老頭,邊下池邊攪探着水溫,而後身子往下一蹲,突然間又象青蛙一樣跳了起來.可能他是對溫熱的湯水不太適應.他自言自語地說,象我們這樣農民哥,半年多還泡不上一次澡.澡友們相顧失色,爭先恐後爬出浴池. 到澡堂時,我掏出懷錶看了一下,正好七點. 我這人時間觀念很強,其實如果不是為了裝派頭,我根本就不必將金表揣在懷裡的.我晚上十點看完幾頁藥書後,納頭便睡,清晨四點醒來.中午困了的時候,那準是十二點.懵上一覺,打個呵欠醒了過來,是一點.這時開始有人在說福州評話了.福州評話聽起來老象是在罵娘跟吵架,但聽上去親切.象"甘國寶","貽順哥",都是百聽不厭的.澡友們一人一個段子,取樂.也有唱閩劇的.澡堂在我們那年頭,是個文化中心. 我剛要推門進去,澡堂的陳老闆忙出來拉住我說:"林老闆,今天要委屈你一下.你改天再來吧."我說為什麼? 陳老闆說:"裡面來了幾十個國軍官兵.他們正在泡着呢,聽說明天要跟日本仔開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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