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當了兩個月“地老鼠”1 |
送交者: 清秋子 2003年07月07日13:54:14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
說起來這還是很近的事了.2001年初,我在北京有過一段“走麥城“.2月的情人節一過,一個嚴峻的事實擺在我面前.前提是:我必須以一千元的支出水準,在北京城這“居大不易“的繁華地待上兩個月.沒有任何人能夠支援我.我在北京倒是有些哥們兒,平日裡都是胸脯拍得山響的:有什麼難處找咱哪,你的事哥們兒全包了!但我知道,此時此刻若真去找他們,他躲都躲不及.這些鳥人!要好的姐們也有那麼一個,搞的是中國的麥肯錫,個人年入七十萬,外加一個私人公司年入一百萬.我張嘴乞借,她不會猶豫.但我坍不起這個台.好傢夥,人模人樣的,怎麼混到了乞討的份上了?姐們只要這麼損我一句,我就得臊得去跳地鐵溝. 怎麼辦?得想法兒活呀.我在京城東南角的松榆里找到了一家地下室旅館,一間房月租220元.這要擱在平常,就等於白住.看房子那天,對我是個巨大的考驗.北京的高層住宅小區,都有地下人防工程.有不少居委會為了創收,就把地下工程改成了一個個小房間,租給外地人開旅館.從外面看,不過就是小區院子裡的一座小平房,走入地下,則別有洞天,通過長長的走道,然後是住宿區.每個屋子約有六平方米,大多沒有窗,白天也要開燈.屋內僅一床一凳一燈而已.有公廁,公共廚房,公共淋浴間(另外收費.但天冷,基本沒人用).當然,設施很簡陋.房間裡看看倒還乾淨,要命的是沒有暖氣,寒氣逼人. 站在這監獄似的小屋子裡,我頭腦中翻江倒海.想老子也是曾經闊過的,住別墅,坐皇冠,潮州菜吃到不想吃,一進歌舞廳,三陪小姐都齊聲歡呼.想不到老了老了栽到了這北京城.但又一想,老子年輕時也是吃過苦的,掏過大糞,起過豬圈,賣過西瓜,扛過麻袋,露天野地里也睡過一個月.眼下這算什麼?民工盲流能住,我怎麼就不能住?我一咬牙,把200多元租金交給了旅館主人. 住下來後,我開始留意這裡的住客.大致是兩類:郊區進城做小買賣的農民和外地來京混飯吃的年輕人.居然還有拖家帶口在這兒住的,每天在公共廚房用燃氣爐子做飯,中午晚上兩次油煙瀰漫.三教九流里,就我這麼個戴眼鏡的體面人混跡其中.這些人,都在京城見過世面,對我這另類盲流並不特別注意. 我有個脾氣,倒驢不倒架子,到哪兒都得像模像樣活着.這個小區處在城市邊緣,附近就有個市場.除了賣菜之外,還賣假冒偽劣日用品.我買了被褥,暖瓶,電褥子,檯燈,基本都是偽劣品,總共也沒花多少錢.安頓好住處,還得來點情調.把隨身帶的迷你音響打開,床頭柜上擺上心愛女友(過去的)的玉照,牆上有個水泥擱架,正好放書.於是乎,這黑牢裡居然也有了點小資氣息. 房門不大隔音.一日,我聽到隔壁有兩個小伙子在說話.慢慢地,聽出了點名堂來.這是兩個唐山郊區來的後生,在北京做保險推銷員,沒有底薪.初入道,業績也沒有,生活遇到了困難.一個大的就在教訓小的:你愁什麼愁?能愁來錢嗎?適者生存,得跑啊,拉下臉去,哪有門就往裡進.困難怕什麼,沒吃的,去買三斤土豆,煮了,能不能吃?還當你是老太爺啊?你明兒要是再這麼愁眉苦臉的,看我扇你嘴巴子!我聽着,為之動容,這真平生所聽到的最生動的一場市場經濟教育課. 過了一會兒,聲音沒有了.我拿了一張CD放起來,是科崗演奏的勃拉姆斯小提琴協奏曲.白天裡走廊空空,有回聲,因此非常好聽,迴腸盪氣.聽了大約四十分種,我關了音響,開門出去,卻見那年齡大些的唐山小伙正立在門外.我倆同時一楞.小伙忙說:你是新來的?你這音樂真好聽,好聽!我都聽了半小時了,嘿嘿,沒打擾你吧.我竟一時語塞,好一會兒才說:你要不要再聽.他連忙擺手說:不啦!說完,回身進他的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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