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嫁女低三分，娶媳高三分。這個道理葉太太是懂得的， 這裡的低和高，自然是建立在門當戶對的基礎上，加上些許微妙的高低。

從前人家的小心眼裡還這麼認為，娶媳婦倘若娶到一個破落戶人家的小姐，雖然不富裕，卻也沒什麼傲氣了。重要的是她的家世清明，家教禮數周全，將來最宜相夫教子，可以提升婆家的家學門風。同時，嫁女兒如果嫁到門第稍低的爆發之家，女兒既不必遵守繁多規矩，經濟上卻是充足豐裕，而女兒娘家陶詒得來的閨房修養，也是可以相傳給下代子孫的。

葉太太認為，自己女兒的婚姻算是合乎理想的。葉先生本是滬上赫赫有名的藝人，解放後被尊稱為文藝工作者，享有當年文藝界最高的工資級別。葉小姐下嫁的是葉先生師弟的長子，她的公公名氣上稍遜於她父親，葉小姐嫁過去，婆家禮讓三分，婚後過得舒心適宜，不久就生了個白胖兒子，日子更是滋潤美滿滋潤。母女連心，女兒幸福，做姆媽的葉太太當然也就舒泰開心了。

然而兩個兒子的婚事卻是有點搞隔。葉先生自己身為藝人，卻要兒子做讀書人，因此大兒子志文上了醫學院。在大學讀書期間，志文結交了一個大資本家的千金，兩人相愛私定了終身。葉太太曉得之後誠恐惶恐：

“這可不是娶媳高三分了，簡直是高攀不起了呀。”她對葉先生嘀咕道。

“儂不要急，再等等，再看看罷。”葉先生安慰太太道。

可是等下去的結果卻是志文提出要辦婚禮了。

“伊拉爹爹姆媽是哪能講法涅？”葉太太問兒子。

“姆媽，結婚是我和靜之倆個人的事，伊拉爹爹並沒有多講啥。”志文如此回答母親。其實女方仲家對他們的婚事是有意見的。

雖然在上海灘，名氣上葉先生算得上家喻戶曉，但是，仲家認為葉家在門第上不是很入流的，甚至比不上平凡清寒的書香之家。女兒靜之執意要嫁過去，仲老爺遠在香港，心裡不願意，在管教上卻有點鞭長莫及，力不從心。

原來49年靜之的父親就隨大流，先打發原配夫人所生的兩個兒子去香港開業經營，自己在上海善後。不過幾年功夫，他也帶着後妻及另三個子女去香港留居了。上海只留下尚在求學的靜之，獨自和奶媽娘姨居住在一幢洋房裡。

其實靜之父親也是要求靜之一起去香港的，但靜之卻不願意。有了心上人志文是一個緣故，二來也是因為當年母親去世時，她尚是少女，父親即刻迎娶了他金屋藏嬌的外室繼母。這在女孩子靜之心中籠罩上了一層陰影。

那時靜之的兩個哥哥已成人立業，年輕的繼母算得上大方美麗，因而相處得還算過得去。但靜之正處青春期情感悸動的女孩子，突然失去了嫡嫡親的姆媽，母女相依相靠慣了，一下子自然是無法接受這個後母的。

從此往日天真嬌嫩的她開始自閉，常常僅僅只在自己房間裡待着，家人一整天是一點聲音也聽不見她，只有在開飯時才能看見她的寂然的身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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