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人喜歡念舊,曾經有一位朋友因此說我已經老了。不過我念舊的時候只回想往日的快樂時光。記得來美國後曾在同學的苦口婆心勸說下去聽過國內來的氣功大師的講座,在那裡坐了半天,只見不少人時辰未到已經搖頭晃腦,翩翩起舞。而我兀自巍然不動,暗自納悶。雖然悟性不行,卻把大師的金玉良言:“要多想過去的歡樂時光”銘刻心頭。從那以後,我努力實踐大師的金缽秘傳,倒也得益良多。只是修練多了,有點走火入魔,竟想起尋找故人,重溫舊夢。
常常想起的有失散多年的倆位清華同窗:黃兄和卜子。兩位仁兄是我們班上的活寶。只要他們在場,就少不了笑聲。當年我跟黃兄一個宿舍,每當熄燈的時候,我們宿舍最善侃,可能也只有我們的宿舍大家都不在意作息時間。特別是黃兄本性風流且毫無保留,那年月大伙兒也年輕,對風流軼事都樂此不疲,每到精彩之處,大家都起勁賣笑。因此常招惹鄰近宿舍猛敲暖氣管以示抗議。可惜是塞翁“拍”馬,焉知“艷”福。
有道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跟黃兄、卜子都是班上閒散人員。日子一長,也就仨大無猜地混在一起。我們經常一下課就趕回宿舍玩牌,激戰一番,然後按戰績分攤去清華八號樓小賣部買奶油蛋卷,蛋糕之類小吃一番。也正是在這二位老兄的建議下,我們在經過幾輪中原逐鹿後終於談笑在“老莫餐廳”。現在想來,如果不是這二位老兄使我這個福建佬初嘗“西方禁果”,一發不可收拾,以至今日淪落天涯,從新社會跑到了舊社會,我今天應是“羽扇綸巾,英姿煥發”在社會主義的大本營中。唉,俱往已!或許是惡有惡報。當年我跟卜子曾經陳倉暗渡,應用一些摸鼻子搔耳朵的雕蟲小計,聯手擊敗過黃兄好多次,氣得這位老兄還不服輸地直怪自己牌運不佳,那想到遇人不淑,人心匪古。
畢業前夕,卜子和我們宿舍同仁一起到西單餐廳大吃一頓,席間大家在對酒當歌,免不了語重心長的珍重聲中,又情不自禁地對我們班上唯一的中共黨員在明知已內定留校後卻又在系畢業分配動員大會上慷慨激昂地表示要自願支邊的行為大表不滿時,也記不得是誰的倡議,大家一起決定回學校時集體蹭“社會主義”的班車。就這樣我們分文未付回到清華。剛下車,卜子和黃兄就侃了起來:“那售票員伢們直瞪着我,咱也不客氣地瞪着他,看他能怎麼樣?”大家都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好傢夥,我這廂下車時恨不得三步並二步地跑下車來,他那邊卻大義凜然,沒理也不饒人,真是人才難得!
昔事如煙,點滴卻上心頭。與黃兄和卜子已失去聯繫多年了,但每想起黃兄自然直露的幽默和卜子含蓄機智的詼諧,想起大家一起度過其樂融融的輕鬆日子,一種戀舊之情飄然而至。只是不知道我這張舊船票,還能不能再登上倆位仁兄的客船?人生如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