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GG(三) |
送交者: goodkitten 2004年07月19日16:36:01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
在美國的第一個秋天,我深深為那絢爛的色彩所迷惑。常常站在樹下,仰起頭,閉着眼睛,張開手臂,感覺陽光透過各種顏色的樹葉,落在微笑的嘴角。心情也變得亮麗,充滿感動。 那是有始以來最忙的一段時間,不但選了好些艱深的課程,還在兼任一百多個新生的TA。TA這份工作,合同上都註明每周二十小時,其實大家心知肚明,一般是做不到那麼多時間的。可是我比較背運,要做夠二十小時不說,還一周三天早上7:30要開始帶實驗課。我是那種堅信人生得意須盡歡的人,每晚都好像害怕明天不會來臨一樣,放縱自己去干想幹的事,不肯去睡,早上起床也就成了一天之中最痛苦的事。為了增強點幸福感,我通常把鬧鐘訂到要起床的前半個小時,被吵醒之後蒙上頭摟着鬧鐘接着睡,每隔幾分鐘把眼睛撐開一個小縫兒,瞟一下時間,哪怕是一分鐘也決不早起。相比夜裡糊裡糊塗睡過的幾個小時,清晨的每一分鐘都那麼彌足珍貴,令我心滿意足。十幾歲的時候,手裡面有大把大把時光可以揮霍,又怎麼會知道珍惜,而在青春的潮水一層層退去後,我們才會在驀然回首中,被那些不曾說出的和未曾了解的,苦苦糾纏,縈懷於心。 那個秋天,我在頸上掛了一條長長的絲巾,褐色的疏枝,血紅的花瓣,綴在雪白的兩端,在初涼的風裡,寂寂的飄舞。並不是故意離群索居,但更多的時候,我似乎更喜歡獨來獨往,因為心內的痛楚無法派遣,亦無處訴說。 再見GG是一堂課上。教授是領域中的泰斗,精湛嚴謹的講解中不時開着玩笑,挺着圓滾滾的啤酒肚,手舞足蹈,一派天真。那天下午的課,我去的遲了,站在諾大的教室門口,目光掠過一排排的臉孔,不知所措。忽然間有隻手揮了揮,原來是聚會上那個被我瞪過的GG,一本正經的臉上隱隱露着笑意。我走過去,朝他笑了笑,說了聲多謝,坐下來。 那之後,在圖書館,實驗室經常可以見到GG。我是一個驕傲的人,可是發現GG不但比我反應更快,而且理解更為深刻。我失望之餘,難免生出種種伎倆去打擊他,找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難為他。GG被纏不過,只好承認我是他見過的最聰明的女孩子,才稍解我的憤懣之情。我們一會彼此打擊,一會互相吹捧,每天都要交戰幾個會合。其實我最喜歡聰明人了,在遍地狀元的T大生活幾年,最大的收穫之一就是結識了一群行止見識不凡的朋友。 我和GG彼此欽佩,卻又誰都不肯認輸。不過,不久我就暗暗的甘拜下風了。我的專業從來都不需要怎麼做程序,可是我偏偏選了一門需要有熟練系統編程經驗的課程。程序做得比我想象要辛苦,臨交作業的前兩天,實驗室里晝夜燈火通明,大家都神色嚴峻,彼此交換着愁苦無奈的眼神。那兩天也是我脾氣最大的時候。最難的那次作業,前一天夜裡,我孤身奮戰好幾個小時,程序裡面卻總是有問題。我起身走到實驗室外面,站在窗前,看着黑暗漸漸隱去,黎明即將來臨,心裡很是憤憤不平。嘿,貓貓,GG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臉上一如既往的掛着笑容。我看着他得意的樣子,忽然很惱火,沖他嚷,什麼貓貓不貓貓的,我現在程序調不對,你少煩我!忽然鼻子一酸,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見我哭了,GG仿佛有些難以置信,收了笑意,依然輕輕鬆鬆的語氣,說,嗨,我當什麼事兒呢,這有什麼難的?就象一個為了拿到糖果而從高處摔下的孩子,沒人問,自己拍拍疼痛的屁股也就罷了,要是長輩心疼一下,就會立刻委屈莫名,放聲大哭。我也是,種種鬱積於心的身處異鄉的孤單,艱難,一股腦兒的湧出來,隨着淚水,滂沱而下。我邊哭邊嚷,我又不是機器小貓,為什麼非得每天對着那些破機器,編什麼該死的程序?我不愛編程序!GG被我逗笑了,他說,原來貓貓不想作機器貓呀,那也不能作一隻愛哭的小貓啊!再說這也不怪貓貓,捉蟲子又不是她的專業,要是程序里有兩隻老鼠,她肯定逮的出來。別哭了,走,讓我給你看看。當然了,GG藥到病除,不一會兒功夫,我的程序就運行正常了。程序好了,我立刻抹了抹眼淚,破涕為笑,開始興致勃勃的給GG講我的設計構思其實有多巧妙,只不過小小的出了點差錯,瑕不掩瑜,他幫了這個小忙我是不會領情的。GG搖搖頭,又好氣,又好笑,說你好意思啊?一點小事還哭成那樣子?我氣急敗壞的指着他,說告訴你,我今天形象算是全毀了,不過,你要是敢跟別人說,我一定殺人滅口!GG吐了吐舌頭,望着我,眼裡閃過一抹溫柔的笑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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