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我魂魄1 |
送交者: 云杉 2005年08月17日11:12:31 于 [茗香茶语] 发送悄悄话 |
《追我魂魄——一个新闻记者对一场战争的追索》[1] 作者:云杉 人可以落魄,但不能失魂。一个失魂的人就会成为被人摆布的木偶,他的命运会比死亡更悲惨。——穆易
我承认,李营长、兔唇和培蕊的故事让我难以忘怀,因为无从捉摸而令人兴奋不已。
培蕊的八路军装在退色的照片上显得浓重,仿佛是黑色的,而她身后的太行山,却因
我和民俗研究会的老铜寿爬上十字岭的时候,铜寿已经气喘嘘嘘,于是那一口山西话
秋天的暮蔼已经重重叠叠的浮动在山坳和远方,山的浓绿和峭拔都变得恍惚,而远处
当年的通讯员王俊说他在整个战斗中一直在阻击敌人的阵地之间疯狂穿梭,报告总部
王俊说李营长还问了他一句话,然后他露出了悠然神往的神情。他又补充说这句话其
“鲁艺的同志都冲出去了吗?”
为了一张照片去寻觅一场战争——新华社这次忘了哭泣——铜家峡惨案——爱也如渊,
人生有惧,便曰浮生。我怕开会。 风闻开会,整个编辑部就忙碌起来,做好应付一个冗长、乏味下午的种种准备。编辑
我见众人都葱笔价矗着头听,心里直抱怨:为什么要长篇大论的念呢?难道编辑部还
电话是资料室的管理员打来的。“那张照片的作者找到了,他叫穆易。” “是不是去柬埔寨的那个穆易?嗨,要他的照片可真难。” 管理员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 “他就在这儿,你来一趟吧!” 资料室在地下室。宽阔深邃的大厅里排满五六十年代那种深黄色的木柜。一个上了年
他转脸看见了我。他脸上有一种沧桑的、聪颖的神情,这种特别的气质使他与众不同
“这是1942年拍的,没错。”他把照片翻过来,上面有一行变成黄色的钢笔字:培蕊
“这些字是,我写的。” 我们走到书柜后面,那里有一张书桌和两张单人沙发。 “她是鲁艺的文工团员,唱歌的。”他非常肯定地说。“如果照片已经无法送给本人,
培蕊,1942年五月,太行山42年17岁。 这些字迹确实散发着伤感的气息。 “我是那年五月遇见她的,当时我是晋察冀军区的报道员,去太行山采访,回来的时
“她就是培蕊。很年轻,她回头招呼别的人,那些人笑着不过来,她也在笑,她的笑
我问她:要是照片洗出来了,怎么给你?她笑着招招手说: 到前线见!我也说:前线见!那时我们非常年轻,非常快乐,觉得生命很长,而且会
“她死了,是吗?” “你听说过八路军总部被袭事件吗?” 穆易看见我一脸茫然,就说,“1942年五月,日本侵华总司令岗村宁次调集了三万精
“我至今都不知死了多少人,”穆易说,“很多人都跳下了悬崖,那条很深的峡谷里
“我再也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但是这些被包围的人,特别是那些女性,都从悬崖
为了报道纪念抗战胜利50周年,在6个月的时间里,我几乎每天都在历史材料中打滚,
“你可以查一下资料,”穆易注意到我的神情,“新华社华北分社在这次战役中死伤
穆易站在窗口吸烟,他说话的时候目光炯炯,一点儿也不象年过古稀的老人。 我和穆易顺着地下室黑暗的甬道往外走,他突然问我:你为什么会对这张照片感兴趣? “我不知道,”我老实地告诉他,“关于抗日战争的纪念报道已经结束,你知道,我
穆易点点头,表示理解。他随手掏出一张纸,用笔写了几个名字交给我。他说这几个
穆易的话的确没错。关于八路军总部的突围战役,史料记载很少,即使有,也是一笔
1942年9月18日,辽县、辽西县合并,正式更名,为左权县,纪念在本年五月“反扫荡”
显而易见,这不是一场胜仗,八路军总部在这次战斗中吃了大亏。没有一份材料能够
1942年5、6月间,日本侵华总司令岗村宁次纠集3万多精锐部队,突袭我八路军总部,
新华社在整个抗日战争中共有110多位新闻工作者殉职,但在八路军总部突围中就死
黄君珏,女,湖南湘潭人。毕业于复旦大学经济系。1942年在八路军总部突围战中跳
对黄君珏简单的介绍中,附有她的爱人王默磬的一封给其岳父的信,这封不同寻常的
夜九时,敌暂退,婿勉力带伤行,潜入敌围,寻到遗体,无血无伤,服装整齐,眉头
吾岳有不朽之女儿,婿获贞烈之妻,慨属民族之无上光荣! (新华社新闻研究所编:新华社烈士记实) 当天晚上,我定了去山西的火车票。 后来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对这张照片和它背后的故事念念不忘?这个念头一直萦绕于
铜寿是省文史办的人介绍给我的。他们介绍说,县民俗研究会长铜寿是太行山下的铜
后来我发现自己是一个过度乐观的人。县招待所空荡荡的大厅里蹲着一个人,他大约
他身边放着一个油腻腻、鼓囊囊的大书包,露出纸夹、笔记本什么的,脚边是一只补
“你有甚事尽管说,能帮上就帮上。”他不卑不亢地说。 没有比这场面更令人灰心的了,他开始旁若无人的从大书包里把一卷卷揉皱淋湿的稿
我刚想说什么,他突然发出一声悲叹,口中啧啧有声:“你说可巧不可巧,下车就来
民间艺术家想继续惊呼,看了看我的脸色,不做声了。那些稿纸虽然淋湿了,可还看
哥住九十九丈崖上头,
“好是好的,”我勉强笑道,“只是再见面,岂不是拄拐了?” 民间艺术家紧紧闭上了嘴,他肯定认为我是一个十分粗俗的人。我呢,已经决定和这
当时已经下午2点,6个多小时的长途汽车,让我饥场辘辘,,我突然说吃饭吧,我想
铜寿的指点的那家小铺在一条矮巷的尽头,铺面很小,三张红漆桌儿。在白腾腾的蒸
我喝着汤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说:“我怎么觉得是歌呢?” 铜寿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又开始吃饭。 “再说,我要鲜活的材料,过去的资料太不够了。”我问他:“你不是铜家峡人吗?
我似乎觉得他的身体收缩了一下。 “哦,不错,”他怔怔地看着我,“可是铜家峡人已经死光了,现在的年轻人知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铜寿放下筷子,他的胳臂抱在胸前。我记得新闻系的老师讲过,这是典型的身体性语
他想了想,好象下了决心似的对我说:“谢记者,真是对不起,我想来想去帮不了你
他看我不说话,继续说:我可以向你推荐一个—— 如果说一个小时前我还想和铜寿分手的话,现在已经改变主意了。我逐渐感到好奇。
夜里11点,我拨通了穆易家里的电话。我知道这个时间打电话很不礼貌,可是我心情
“顺利吗?”穆易的声音清醒有力,看来他还在自己的斗室的伏案写作。 我报告了在这里的情形,但是我特别倾诉的是我的困惑,这种困惑一直伴随着我,当
“如果我到太行山贩卖柿子,所有的人都会理解我,他们会认为我是一个实干的人,
穆易好象没有听我唠叨,“你刚才提到铜家峡,这位艺术家是铜家峡人?” “是啊,怎么啦?” “他没说错,”穆易斩钉截铁的说,“1942年,也就是总部突围那一年,铜家峡二、
“全死了?”我疑惑的问,“你的意思不至于说铜寿是一个鬼魂吧?” “当然不是,”穆易说,“我是说他没有骗你。这个地方后来就荒芜了,如果有人,
我突然惊醒的时候,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突然感到恐惧,怔忪之间,突然
我冲出门,过道是昏暗的,只有门洞里亮着一盏灯。我忽然想起,这个招待所里人
我背后的一扇门打开了。铜寿伸出头来看我。 一切都很安静。我听到楼梯上女服务员说话的声音,还有人边走边打哈欠,那可怕
我呆在那里不知所措,我感到铜寿惶惑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会儿。 “该睡觉了。”他说。 早餐的时候,铜寿对我说,他要赶8点钟的长途汽车。这在我的预料之中。我突然
铜寿沉默了一下,他的脸色似乎更憔悴了。 “我到铜家峡就打电话给你。可能有一个人知道你想了解的事儿。” “谁?” “杨太婆。她是铜家峡最后一个活着的人。还有一个人,就是——我。” 铜寿往门外走的时候迟疑了一下。“我有很多年没有回铜家峡了,我只能试试看。” 铜寿走后不久,我就听到楼下有人粗喉咙大嗓门的叫我名字。跑下楼一看,服务
没想到是穆易发过来的,他真有点钻头觅缝的办法。 这是一份1942年新华日报的影印件。上面写着: 日寇制造铜家峡血案真相 记者陈辉报道:5月29日,日寇在对我大扫荡中,屠杀了太行山铜家峡村215名村
昔日安祥的铜家峡,已变成一片焦土瓦砾。记者赶去的时候,焦黑的废墟还冒着
在水井旁,一位怀抱幼儿的年轻妇女倒卧在血泊中,她怀中的孩子依然用死去的
要告诉大家的是,铜家峡村的二十万担八路军公粮,一粒也没有落在敌人手里! “我找到杨太婆了,她在等你呢!” 铜寿的声音在电话里很清晰,我甚至能听出几分激动。这有点不象我认识的铜
我从电话里可以听到淅沥的雨声,还有很嘈杂的人的说话的声音,仿佛在议论
我们?还有谁呢?我心里有点疑惑,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铜寿开始接受我了,
“铜老师从来不这样,”肖说,他把破旧的吉普车开得颠颠簸簸,“他只关心
肖是山西师范大学的毕业生,很开朗。他把铜寿形容成带有神秘气质的艺术
肖告诉我,铜寿是他的校友,60年代毕业的。他完全可以留在大城市,当一
我们的车在山路上蜿蜒而行。空气清馨而潮润,起伏的太行山岭层染着火焰
“这不是枫叶,”肖解释说,“学名好象叫栌。这种树越往山里走越多,尤其
如幻如梦谈英灵,王俊追怀当年事——花梨儿这次拒绝当积极分子——黑村长的哲
我去见王俊的时候,感觉到我已经推开了这所尘封60年的大门。 在我的记者生涯中,这种直觉从来没有骗过我。 这是闹市中的一处干休所,青砖青瓦,多少有些破败了,可是很洁净。一个白衫白
“吃吧,”他说,“我种的。” 他给人很洁净的感觉,包括他的眼神。现在我能在人群中准确的把这样的人分辨出
对我的职业来说,这很运气,这样的人往往会出人意料的坦荡。 “你想知道什么?” “你经历的事。其实我最感兴趣的是你的感受。” 他注意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笑了起来。 “你的要求特别,我正想拒绝你呢。当时我还不到十六岁,入伍刚3个月。对于当
“你对这次突围战斗的印象特别深刻吗?” “当然,”他看了我一眼,“许多年后还会梦到,有时候觉得象昨天的事一样。” 我们的谈话持续了2个多小时,这是徐缓的、轻松的、漫无边际的交谈,我关闭了
王俊好象一直在沉吟着什么,后来他果断的站起来,找出一个旧的,大牛皮纸口
我看这篇文章的时候,王俊一直坐在院中的小凳子上,慢慢的咬着一个西红柿,
李营长: 你想不到吧,我在离休之后,年年都回南艾铺。我一直有那么个愿望,你还活着,
另外,我知道有一件事你还会惦记着,就是会唱《清水河》的那个姑娘。我在解
李营长,我告诉你鲁艺剧团的全冲出去了,我说得是假话,其实我什么都没看见。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忘不了这次战斗,它甚至在我的梦境里出现。我周围的一切
营长,我感谢的是你一直看出了我的胆怯,但你没骂过我一声“胆小鬼”,你
说说我自己的事吧。我后来结婚了,是战友介绍的。当时想考虑考虑,战友说
我老婆人也不算差,就是心眼儿窄点儿,前些年还没什么,现在这么个大环境
主要问题是,我当了这么些年领导干部,既没有多挣钱,也没安排好家里人的
我也不是什么高风亮节。想给家里人办点事吗?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想。想
营长,这么多年,我一直想着你。一个年轻人走到社会上碰到的第一个领导
营长,你可能会笑我吧,我现在老了,真想你哪!我真想跟过去一样,紧紧
你的通讯员 王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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