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小蕾的问题。
陈朗和如意、小蕾坐在餐馆里吃饭。象往常一样,小蕾又是在探讨她那根本不存在的
爱情。她们之间所进行的所有对话,都已经进行过无数遍了,只是男主角的名字改动一下
而已――其内容精确得就像一道计算机的程序。
“那你说,我该不该约Adam呢?”小蕾问。
“你想约就约呗,反正跟着你自己的感觉走是最重要的。”陈朗背着她自己的台词。
“那女生太主动了,是不是不太好?”
“没什么好不好的,爱情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式。”陈朗继续背。
“可是我不是那种人啊,我没有那么勇敢。”
“那就算了呗”。如意没好气地说――她实在受不了了小蕾了,上上个月是Alex,上
个月是Joe,这个月是Adam,下个月没准又冒出一个什么Eric……怎么她生活中的男人就
跟例假似的――一个月来一次,一个月也就出现3、5天而已。更重要的,这些男人从来就
不存在于她的生活当中。完全、完全就是她的想象。永远是这么没完没了。你让她主动,
她就告诉你不能主动;你告诉她不要主动,她就告诉你不主动不行。到底有完没完?
“可是如果我不约他,他怎么知道我喜欢他呢?”
“你喜欢他什么?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你一共就见过他一次,拜托!”如意提高了音
调。
“是啊,就是有感觉嘛!”
“什么感觉?”
“就是觉得他很沉稳啊。”
“其实你只是看上他很帅吧。”
“他是很帅,不过我对很多很帅的人都没有感觉啊。”小蕾窘迫地笑道。
小蕾喜欢笑。她对所有的情绪――尴尬、失落、茫然、紧张、恐惧、甚至悲伤――都
用一种表情来表达,就是:笑。好像她整个的生活就是一个疯子驾驶着的汽车,而笑则是
一次一次的紧急刹车。你可以把她的笑理解成一扇门,好像就是通过这些笑,她向世界敞
开了自己。你也可以把她的笑理解成一个锁,就是通过这些绵绵不绝的笑,她把自己锁在
了世界之外。小蕾喜欢西方男人――这是她开诚布公地说的。“西方男人比东方男人漂亮
”,她说。她说这一点的时候,陈朗有点反感,但又有点佩服。很多人都这样想,但是她
竟敢这样说,而且说了之后,还用它来指导自己的爱情生活,好像“漂亮”是生活的最高
原则。这样说的,可不是什么手里叼着一根烟、眼神叛逆的文学女青年什么的,而是郭小
蕾啊――这个头发永远梳的整整齐齐、说话永远慢条斯理、脸上挂着四季常青的微笑的郭
小蕾。
大家沉默下来,专心致志的攻打面前那盘土豆丝。
“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他喜不喜欢我。”小蕾突然又怯怯地说。
“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一个男人要是喜欢你,肯定会约你的!”如意不耐烦地说道
。
“哦,是这样?”
“唉。”
“可是他现在很忙啊,在做Intern。”小蕾辩解道。
“再忙也可以给自己喜欢的人找到时间。”
“也许他那个人很害羞啊。”
“害羞?小姐,这里是美国!美国男人会害羞吗?”
“嗯,害羞已经从他们的本能中消失了。”陈朗嚼着那口土豆丝,补充道。又觉得自
己补充得很残忍,就说:“如果你实在想知道,你就问他嘛!”
“真的?如果是你,你就会问是不是?”
小蕾啊小蕾,陈朗想。好像她生活中――不,她想象中――的每一个男人,都像是一
场龙卷风,都可以把她这个人连根拔起。陈朗真是奇怪――为什么她每一次受伤都可以伤
得这么真诚?而每次受伤以后问的问题还和上次一样愚蠢?
“是啊,我会拿一把菜刀,比着他的脖子,问他――亲爱的,去喝一杯咖啡好不好?
”
于是,陈朗、如意、小蕾一同笑起来,继续攻打那盘寡不敌众的土豆丝。
啊,土豆丝,异国他乡的土豆丝。陈朗、杨如意、郭小蕾三个女孩围着一盘清清爽爽
的土豆丝,陶醉地吃着,她们分别已经27岁,28岁和25岁。她们分别穿着红色、黑色和白
色的裙子。她们最喜欢的食物分别是西瓜、西瓜和西瓜,而她们最讨厌的动物分别是蟑螂
、蟑螂和蟑螂。她们有过的男朋友分别是6个、两个、和0个,做过爱的次数分别是887次
,203次,和0次。她们平均每哭一场的间隔分别是3天、5天和4天,但她们平均一天微笑
的次数是29次,15次和138次。她们的政治立场分别是“自由主义”、“什么????政治
观”和“我希望熊猫永远不灭绝”。她们理想分别是“一个悄悄在夜总会唱歌的著名学者
”、“Max Studio总裁的情妇”和“12个孩子的奶奶――这12个孩子的头发要有各种颜色
”。她们对生活充满了斗志,虽然她们也不知道这斗志来自于信心还是恐惧。窗外是一个
叫做纽约的沸腾的城市,而这座城市和它的沸腾,说到底,和她们没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