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五、
但勇是有备而来的,坐定后就从容不迫地侃侃而谈:从当前空调的发展形势讲起:目前广东的建设项目资金有多少多少,空调产品的需求量有多少多少,我们几个同学联手之后,至少能保证每年销出多少多少,前景又如何如何,云云。先挂出一长串的远景胡萝卜,诱人胃口。勇接着分析说,他本人和军已经准备下多少多少的资金,这些资金已经足以开一个小型规模的空调厂,主要是生产跟我们厂一样的空调末端产品,这些产品成本低,市场价格却不菲,利润率有多少多少,又开出一系列的近期支票,让我眼前一亮。
接着是抡起大棒,把我们工厂臭扁一通:别看你现在混得还凑合,这单位有什么前途?一个乡镇企业,你又是外地人,他们根本就不会信任你的;好!就算是信任你,又能怎么样?你是老板还是股东?你啥也不是!情况好的时候,是老板先获得大利;情况不好的时候,是你先倒霉被辞退。与其这样,那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先炒了老板自己当老板。最后,勇使出杀手锏:我们知道你来广东的时间较晚,积蓄不多。但我们已经有足够的资金,不需要你投资入股,你只要技术入股即可,就可以获得跟我们俩平起平坐的股份,大家三一三十一,股权均分。
这个勇,不说话的时候闷声想心思,一开口就一套一套的,把我说得目瞪口呆,没有一点儿的心里准备。呆了半晌,我才问出第一个问题:“那我能为你们做点什么呢?”勇大笑起来:“你说呢?当然是当厂长了。我跟军都没有生产管理的经验,只能负责销售那一块,工厂就交给你了。”没想到勇对我寄予了这么大的希望,但我却不能不实话实说:“我虽然在工厂呆了几年,可从来没想过当厂长的事情,我哪里会什么工厂管理啊?”勇却不以为然:“边干边学嘛,你总比我们俩强吧,我们俩连一天也没在工厂干过。”
妙就妙在这里,勇这小子一天都没在工厂干过,却敢于辞去良好收入的工作,寄希望于开工厂、发大财,这可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现实翻版!但你要说他是痴人说梦呢,人家分析得头头是道,还真是让你无从辩驳。一时之间,我也觉得无话可说,只得如实相告:“请你容我三思而后行。”勇同意给我一个月的考虑时间。
这一个月,把我折腾得够呛,思想斗争很激烈。我知道:勇的话是很有道理的,现在冒点险,对自己将来的发展是有好处的,更何况,这个风险也不是特别的大,我又用不着自己投钱,就可以获得工厂股份,实在是诱人!但是,要离开现在的单位,我又有点儿于心不忍,我是工厂的创业元老,厂领导待我也实在是不薄,况且工厂正是大有可为的时候,据说集团公司正在安排我们厂的股票上市,像我这样的销售经理,是会获得一定数额的原始股权的。勇在分析这一点的时候,是带有他本人的立场观点的,并没有完全做到客观公正。两相权衡,我觉得:跟勇走,未来的前景会比较好;留下来,现实的收入会比较多。最后,我一咬牙下了决心:“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还是眼前利益要紧。决定拒绝勇的力邀,还是留在厂里发展算了。
但当时我就预感到:勇是一定会取得成功的,他这个人,看人看市场看时机,都有一套,是不会输的。因此,我们之间的合作,倒不一定是在一起开工厂这么简单,不妨把眼光放长远一些。于是,在拒绝勇的邀请的同时,也准备尽心竭力地为他工厂的初期发展出一份力。首先,是帮勇物色了一个合适的厂长 —— 老迟,老迟是江苏省江阴一个小厂的厂长,有丰富的工厂管理经验,跟我们厂有点儿业务关系,那时候,老迟总觉得江苏那边的销售空间太小,常常有到广州、深圳一带发展的想法,拜托过我为他找合适的合作者,我觉得:勇和老迟合作非常合适,勇有市场销售能力,但没有生产基地;而老迟已经有一家小厂,又有管理经验,只是产品销不出去而已,他们的联合必定会非常理想。其次,就是以自己的技术特长,帮助勇完成他的工厂产品系列设计。有了这两条,对勇也算有所交待。
于是,再次见到勇的时候,我把这两条跟他谈了。应该说,对于没有能说服我入伙,勇还是比较失望的。但是,听我说了后面两点之后,他又非常地有信心,很诚恳地感谢我的帮助。并且,马不停蹄地赶到江苏与老迟谈合作,果然,他们俩一拍即合,开始了长达十年的合作。
长话短说,勇这一宝还真是押中了,他赶上了广东九十年代,经济飞速发展的创业期,由工厂而公司、由产品制造而项目承包、由深圳而内地,几年下来,已经成为深圳小有名气的空调末端产品制造商了。公司的年销售额也由一开始的几十万,发展到几百万的规模。而我在广深空调厂的日子,也让勇说中了:真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后来也确实感受到被人排挤的痛苦。那段时期,我常常有点儿后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时跟勇一起创自己的业该有多好,现在悔之已晚。
恰在这时,我在澳大利亚的叔叔来信,提出了让我出国留学的想法。我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出国学习进修一段时间也不错。签证很快就下来了,1997年4月,出国留学之前,我专程来到深圳,向勇和魏哥告别。当年,我们在深圳一起吃饭的三个朋友,又聚会了一次。
很快,我就飞越南太平洋,来到了澳大利亚。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