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
送交者: 梦泉 2003年10月28日19:45:11 于 [茗香茶语] 发送悄悄话 |
我常想,我家里都发生过什么呢?无非是一些庸俗琐碎的小事,不会有人愿意听我说。可是要是我看到雪又落了,花又开了,水又暖了,柳梢又青了,心里便会有说不出说不出的感受,非要把那些细节讲出来。 从前我们那个家的位子很差,在底楼,最背光的那个角落。明媚天气的时候走进去,眼前会黑上好一阵。妈妈就长久地在这样的阴暗里做活,她的脾气不太好。哥哥在那阴暗里倒腾他最初的商品,有时背着妈妈,闻一闻香烟。 我在院子里长大,跑,跳,爬树,有时在妈洗衣服的盆里玩水,弄一身湿,惹她生气。但是她要真的生气了,就不让我在吃晚饭前进门。 我于是坐在流萤的水阶上,做着小女孩最初的梦:拥有一个金头发的娃娃。 长大以后,母亲常常很深地自责。她自认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不会讲故事,也不带孩子玩,只是在小孩做错事情的时候批评他们。 唉,其实要我怎样说呢? 母亲不在的时候,我常是骚动的,那时我就把头藏在母亲的衣服里,闻那股属于母亲的味道,这样就会安宁下来。后来侄女想哥哥的时候,我把哥哥的衣物给她,她抱着也会安静很多. 我家门口有棵很大的柳树,正对着那条常惹我无限暇思的路。傍晚,我爬到树上去,向那路的尽头看,风在耳边动动地鼓,心空空荡荡的,圆圆的红太阳活泼泼地,眼前是那白花花的路,它尽头,总会走回我风尘仆仆的母亲。 这一幅人生天长地久。 我的童年充满了等待。严打经济犯罪的那年,年轻的大哥远走他乡。我和妈妈几乎每天都站在树下,盼着那白花花的路的尽头,能出现长身挺拔的哥哥。等待使母亲分外憔悴,使我分外地忧伤。 岁月流淌,那等待的感觉却似乎渗入到血液里去了,至今,我依然无法平静地面对离别。“悲莫悲兮生别离”的凄切总是荡气回肠。 然,我们终于还是等回了父亲。 那是一个料峭的春天,母亲要哥哥去车站接父亲,哥哥却不肯。但还是和我们一起站在那条路口,等到了离家10年的父亲。父亲很苍老了,穿着老皮袄,拿着大小行李。我们一家4口拉着手,拖着长长的影子回家。 我在那里住到小学毕业,我们就搬到好一些的房子去了。搬家那天很多人来帮忙尽管我们没什么家当可搬。我眼看着阴阴的房间变成空的,心里却知道很多东西是搬不走的,那是童年,是母爱,是手足,是纯真。 以后换房子的频率快了,但每次搬家,我都没有象那次一样流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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