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最是情深处(二) |
送交者: 梦子 2003年11月10日16:46:27 于 [茗香茶语] 发送悄悄话 |
六 十 一
周菊笑道:"桥儿的脾性,便跟姐夫差不多,都是率性而发,天真自然.哪象姐姐这般文静。" 断桥问周莘道:"娘,那修流在哪?是不是听说我回来,便躲起来了?他真要躲起来也好,反正我在长江上把黑旋风弄丢了,也怕挨他的骂."周莘正要说话,叶思任忙朝她摇了摇头.周莘于是笑对断桥道:"原来你也有怕挨骂的时候.那黑旋风是谁?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把人家给弄丢了?"叶思任道:"那黑旋风是修流猎驯的一只黑老虎,后来交由桥儿带着."周莘听了,倒抽了一口冷气,忍不住又细细打量了一番断桥,看她有没有伤到了什么地方. 断桥嘟着嘴道:"爹,你骗我,你不是说修流他在我们家吗?"周菊跟断桥道:"修流他们两天前就已经去南京了."断桥道:“娘,你说‘他们’,莫非修流哥还带着谁来了?” 周莘叹口气道:"桥儿,修流他虽说是你舅舅,可也是小孩脾性.探讨他带了素真姑娘来咱们家,可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断桥愣了一下,笑道:"娘,你说修流是我舅舅?我现在早就不是小孩了,你还跟我开这种玩笑!"周莘犹疑地问叶思任道:"相公,难道桥儿跟修流相处这么长时间了,她对修流跟她的关系这事还一无所知?" 叶思任笑道:"娘子,小孩子家的事,怎能当真?桥儿能跟流儿结识,既是巧事,不也是喜事一桩吗?" 周菊笑道:"姐夫不知见过流儿带回家的素真姑娘没有?"叶思任道:"我们在金山寺见过面,她便是史可法的女儿,人长得轻丽乖巧."断桥急道:"爹,娘,你说修流他还带了个女孩上我们家来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周莘正色道:"桥儿,你该唤修流舅舅才是!" 断桥忍不住哭道:"你们骗我,修流他只比我大三岁,怎么会是我舅舅?!我一定要问他个明白!"说着,扭头便跑到自己房间去了. 叶思任叹口气道:"娘子,菊妹,这事真是横生枝节了.桥儿倘若跟流儿好下去那倒也罢了,如今又多出来个素真姑娘,而且还是史可法亲口许诺要将素真匹配给流儿的,这事便麻烦了."周菊道:"姐夫,可流儿他跟断桥是舅甥女关系呵!这事如何使得?!不是乱了伦常了!"周莘也道:"相公,咱们周家多少也算是有些名望的,此事若传扬出去,须吃人笑话,在我过世的爹娘面前也说不过去." 叶思任长叹一声,想起赵及说的话,则声不得。周菊道:"姐夫,所以我跟莘姐合计了一下,流儿还是跟素真姑娘在一起为好.他们俩倒也挺般配的。" 叶思任便让周菊上楼去探望一下断桥.周菊去了.叶思任掩上门,跟周莘道:"娘子,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暂时先不要让菊儿知道."周莘紧张地问道:"是什么事,相公快快说来!" 叶思任道:"年前我去杭州清理帐目时,碰到了从前你们周府上的那个赵管家."周莘道:"这个人面兽心的恶贼,把我们一家给害惨了.相公你把他给废了?"叶思任摇头道:"我本来是想将他给整了,给岳父他们报仇,但是他却告诉了我一件有关你们家的大事,使得我不得下手,只好又放走了他." 周莘心下一凉,道:"到底是什么事,相公?!" 叶思任压低声音道:"娘子,这话你听了后,千万别放在心上.你还记得你的小姨娘吗?就是修流的母亲方氏?"周莘道:"记得,她的年龄跟我相仿,还算体贴人,人也是好心肠,这些年爹爹多亏了她照料着."叶思任道:"就是她,十八年前,跟你兄长周修涵在苏州时,有过一夜云雨之情,修流其实是她跟你兄长的儿子,而不是你的弟弟!" 周莘愣了一会,颤声道:"相公,你说的是真的?"叶思任道:"娘子,你看修流他长得是不是跟修涵一模一样?!"周莘想了一下,点了点头,随即垂下泪来道:"真是造孽呀.我们家怎么出了这等伤风败俗的事?!爹爹九泉之下有知,如何瞑目?" 叶思任道:"我想,以岳父他深缜的思维与精细的处世经验,其实岳父他生前早已知道了这事,他只是不想让其他的人知道其中真相而已.这赵管家太阴狠了.总有一日,我须得收拾了他!因此我早暗示娘子,修流与桥儿的关系,只是表兄妹,他们俩倘若结合了,也无大碍,反而是亲上加亲了.只是眼下还不能将这事告诉给流儿和桥儿。" 周莘抹泪道:"大哥他怎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叶思任道:"当年修涵上京赴考时,路过苏州,呆了约有一个来月.那时岳父正在杭州公干.修涵与小姨娘他们两人的故事,我也不得而知.想来是修涵新婚离别,方氏又难耐闺中寂寞,因此上做出事来。"周莘道:"如今流儿与桥儿的事该怎么办?"叶思任道:"那就看他们的缘分了.倘若你我插手,反而不便." 周莘道:"相公,很多事你其实都可以拿定主意的,却偏偏不说,以致结局每每差乱,不尽人意."叶思任笑道:"我生性如此,今生只怕难以改变了.更何况,情爱一事,旁人是撮合不得的。" 这时,只听得屋门"呀"地一声响,周菊推门走了进来,她还没等叶思任夫妇两人说话,便跪倒在地.叶思任跟周莘吓了一跳,忙扶起她来.周菊道:"姐夫,姐姐,你们方才说的话我在门外都听到了.妹子这边厢只有一事相求,只望姐姐,姐夫能够答应." 周莘慌忙道:"菊妹,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来."周菊道:"姐夫,姐姐,但求你们为了我们周家的名声,切莫让流儿与桥儿俩结合在一起!"周莘道:"菊妹,流儿跟桥儿原是表兄妹,不是先前咱们想定的舅甥女关系.他们的事,由他们自己去处置算了." 周菊道:"姐夫,姐姐,如若流儿与断桥的关系一定,他们在一起,在外人看来,要不便是乱了伦常,要不就要将我娘跟我大哥的丑事捅破,两件事都有损于我们周家清誉。如此一来,我们爹娘与我修涵兄长的脸面,夫复何在?!咱们周家也要要因此身败名裂了!" 周莘忧心忡忡地看着叶思任.叶思任想想道:"要不,我再去劝劝桥儿.桥儿的身边倒是有个年轻人,人样品质都好,对桥儿也是情有独钟,可惜就是是个东洋人.不过这也无所谓。只要到时桥儿身边有个人伴着,她也许会慢慢分心的。"周莘道:“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只是苦了流儿跟桥儿两人了。” 周菊道:"姐夫,方才我上楼去的时候,桥儿她已经不见了!"周莘吃了一惊,道:"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说回来就回来,说走就走.这在家里呆的半天时间还不到呢!真是女大不由娘,相公,这便如何是好?!" 叶思任道:"看来我还得出去找她了,顺便将有些事跟她聊一聊.娘子,你可能不知道,这几年来,我忙于经营茶叶,你又在家中烧香念佛,桥儿她居然瞒着我俩,跟着一位武林高手,暗中练就了一身高深的内功.后来她又在镇江'金山寺'跟着雪江大师学了几个月的剑法,如今武功之精进,已匪夷所思.她一定是找修流跟素真讨话头去了.娘子,明天我出去之后,倘家中有何不测,你就叫老管家上城北'不归楼'找一个叫孙四点的人.倘情事危急,你就让老管家在那对白鹤脚上绑上一根长红线,指引它们飞向松江府,'松江帮'的人见了信号,自会遣人去找到我." 周莘,周菊洒泪送叶思任到了府门外,叶思任自去了.
两人到得南京城时,忽然见到路人都纷纷扬扬地在传说着扬州城已被清兵攻破的事,描述着扬州城里这几天正血流成河,清兵见人就杀.道路传说,史可法督师已经战死在扬州城里,如今连尸骨都不知了去向. 修流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扬州的局势会在这么快的半个月时间里急转而下.素真听说史可法已经战死,当时便痛哭起来.修流忙拉着素真,急急忙忙跑到了史府,只见府里上下,正有几十个和尚在做法事吊唁.式微与大太太在灵前跪着,白带缟素.看来史可法果然已经殉难了。 素真见到式微,叫了声娘,跪爬着过去,母女俩抱住了,泣不成声.那大太太在一边也抹着眼泪. 修流问过了式微,史可法的遗体找到没有?墓地决定选在何处?式微哭道:"相公他殉难时,体无完肤,不知被清兵葬在了何处.现下我们给他选的墓地,是在东郊的皇陵边上,将来安葬时,也只是个衣冠冢,但愿相公他魂灵有知,能归于东郊孝陵." 修流听了,便悄然离开了悲声哀切中的史家,独自一人,携上酒菜,去了东郊孝陵.他沿着皇陵,登到半山处,看那些树木时,都是枝丫横空.他摆上了酒菜,望着北方,祭奠过了史可法的亡灵,想起一年来的变故,不觉泪如雨下了. 他站在孝陵前,过虑了一下半年多来自己与扬州城的那种用血肉凝结成的关系,那些惨淡血腥的战斗场面,以及与断桥渐渐成熟的情感,只觉得一阵悲凉的凄风,正裹杂着初夏的艳阳,迎面袭来. 这时他最想见到的人,便是断桥跟刘不取.他做了决定,即便是一种误会,他也要找到断桥,向她表白心迹.他觉得,人生可以有遗憾,但对他来说,绝不能有后悔.他不知道叶思任眼下在扬州找到断桥没有?至于刘不取,既然史可法已经殉难,那么他存活的可能性已是微之又微了。但他心下还是暗藏着一线希望。 于是他离开了东郊后,便想去金山寺.他想,凭着断桥的脾性,她如果在扬州找不到他,她一定会回到金山寺找他的.他决定,在跟断桥会过面之后,他将再去一趟扬州,去寻找刘不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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