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試落難博士，擺地攤者孫愛武的照片就更有趣了。青年孫愛武留着濃密的絡腮鬍坐在靠沙發的主位上，面前攤着記錄的紙筆，神色坦然。面試者李小文坐於小板凳之上，神色緊張。這架勢哪像院士面試初出茅廬的小生，明明是小生在面試院士麼。

報道說他懷揣二鍋頭。讓我想起在論壇上聊喝酒。當時上中文網往往是來尋中國文化的氛圍。詩書酒都是經常的話題。一次眾人聊酒。有說茅台好喝，也有說大曲不錯的。李小文上貼說，“fen jiu bi he, he jiu bi fen。"（汾酒必喝，喝酒必汾）。用諧音把三國演義開頭的“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歪曲成喝汾酒，卻暗藏三國開篇詞“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的詞意。信手一揮，點石成金，把話題從酒變成了歷史。

李小文貼話不多，但含金量高。我上貼時，總希望能把李小文釣出來。因為他特別有貨。而他也容易上鈎。經常是啪地一貼，跟了上來。

也許不少人曾經讀武俠排遣寂寞，金庸在留學人士中很有市場。李小文是中毒較深者之一。他不但對金小說人物如數家珍。而且回國後開微博，也用黃老邪當網名。他用網名是既用網名，又告實名。想到他拿着隱身草上街，卻逢人便說“我拿着隱身草呢，小心別撞上哇”的情形，不禁啞然失笑。

論本事，李小文遠超過西邪黃藥師。論行事，則更像老叫花洪七公和老頑童周伯通。金庸說“為國為民，俠之大者”。他回國就是一言而決，“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

有時他的樸實也能嚇人一跳。一次用實時對話工具聊天，他問我需不需要介紹對象。我開玩笑說，職業寒士，怎敢拉美女上冷凍船？他說，寒士怕什麼。我把女兒介紹給你！我趕緊聲明是玩笑。我怕繼續說下去，他把你約到波士頓去會他的千金。

李小文不寫詩，但喜歡評。網友寫英文現代詩他評。聊古詩他就更來勁了。當時古詩必須用拼音一個字一個字地打上來。我見李小文用拼音輸入的唯一一首是，“早秋驚落葉，飄零似客心。翻飛未肯下，猶言惜故林”。用落葉做比，描述客居者的飄零的心境。此詩給我印象很深，看一遍就記下來了。顯然，這是他最喜歡的詩之一。否則他不會不惜工本，一字字輸入。

而從這首詩，可以辨認李小文的脈絡。他的巔峰成就是在歸國之後。而他對祖國和家鄉的眷戀之情，被這首詩表現得淋漓盡致。有感於此，幾年前我曾用這首他喜歡的詩當謎，打一種水果，謎底是“流連”（榴蓮）。可惜墨跡未乾，已經是天人兩隔。只能寫在這篇小文里，希望他在天之靈，能用他喜愛的遙感技術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