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中男

　　一

　　　　 我第一次接觸異性的身體，已經快20歲了。接觸的那一剎那，之前多年凝聚起來的巨大好奇感，象一隻被戳穿的氣球，逃也似的癟了。才知道，女人不過如此，就象好不容易上了大學一樣才發現大學不過如此一樣。

　　　　擁抱異性的身體還是有過激動的，但也就只有某個人的某一次。婚前我的每一場戀愛都似有若無。來的突然，去的短暫。以為是從小缺少異性的愛，所以我堅持認為自己患了皮膚饑渴症。

　　　　連她都很不可思議，我更喜歡被扶摸和親吻，這也許是皮膚饑渴的表現吧。而她也把這當作對我的最高獎賞。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這是不是有點不正常呢。起碼從這個論壇來看，似乎大家關注的就是直來直去的性。

　　　　兩個人原來的世界，親熱是無處不在的。可以放肆，可以嘗試。現在有了孩子，有了老人，只有狹小的房間在孩子睡熟後才是我們的天地。這時候卻已經提不其興致了。因為欲望是隨興而來的，熱情的持續時間隨着婚姻時間越長而變得越短。往往等到這時已經分了心，或者想看電視，或者想上網。本來就不太令人興奮，乾脆就不做努力的掙扎了。

　　　　而性愛還是必須的。因為只有這種方式，才會讓人覺得彼此融洽，才會令你覺得你是被需要的。也只有這樣，才會覺得性是真實的。這些心理的感受，要比生理的快感更重要。

　　　　相信大多數男人更喜歡親吻另一個女人，而不是老婆，反之亦如是。因為陌生女人更注意口腔的清香、身體的味道、皮膚的感覺。我們太容易得到了，也太熟悉了，所以也就不太注意了。嘴對嘴的親吻，常常只有生活的味道，而缺少了情慾的況味。

　　　　我們常常這樣想，今天不做了，明天還可以做。可是性是個懶惰的東西，你越不做，就越不想了。因此有時對年少時的衝動和急色不可理喻，甚至產生沒有性也可以過一輩子的錯覺。或者想，沒有她，我是不是可以過的更自由，更幸福呢。答案是否定的，因為生活不僅僅是性。

　　　　很多人對婚姻以外的性產生了幻想，也許原因只是想知道別人那裡的滋味是不是別有洞天呢。我是不抱任何幻想的，因為覺得大抵也不過如此，雖然從來沒有過一夜情，但是感覺沒有感情的性，只是異性之間的體力勞動，單調乏味又提心弔膽，最重要的是，你完全不知道對方有沒有感覺，並不比自行解決更有意思。

　　　　相比較而言，當初初戀時和有感覺的異性之間的交往，即使完全沒有身體的接觸，只是一顰一笑，一個眼神，一句笑話，卻更令人回味。如果不經意地牽過一次手，手指和手掌的一擦而過，會讓人心驚肉跳很久。

　　　　只是,我們的心有多久沒有這麼喜悅過呢？

　　二

　　　　孩子是婚姻的潤滑劑，這話不假。可我總覺得孩子是婚姻的一個藉口。

　　　　結婚頭幾年，我們不打算要孩子。彼此小心翼翼地採取措施。因為婚前的壓抑，所以那段時間性的欲望很強烈。幾乎每天都做，一逢周末，更是足不出戶，昏天黑地，瘋狂地享受着性的樂趣。性之所至，就有些忘乎所以，以至常常滿大街地躲躲閃閃地去買事後避孕藥。有次看着一抽屜的避孕藥具，我開玩笑地說，要是你不會懷孕，我們這是不是有點浪費了。

　　　　沒想到一語成箴。等到她下決心一定要孩子的時候，才發現懷孕似乎是個碰運氣的事，而且每個月只有一次抽獎的機會，要等到下月開獎，才可以繼續。很快一年過去了，大家這才慌了。去醫院檢查，吃一些莫名其妙的藥，改善體質，加強鍛煉。而且為了優生，每次做愛，必須雙方同時達到高潮。我甚至認為，正是這一時期，性，特別是夫妻之間的性，已經讓我降低了興趣。因為好象性承擔了太多的負擔，強加了很多附帶條件。快樂變得次要了，而懷孕才是重要的。在筋疲力盡後發現又一次懷孕失敗，性能夠帶來的一丁點快樂，早已被失望和擔憂所代替。有時還會感慨，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有了孩子之前，我以為自己並不喜歡小孩子，所以也沒有為孩子的來臨做好充分地準備。有了孩子之後，才發覺自己的一切努力好象都是為了這個孩子，而且是那麼地心甘情願。即使現在自己可以讓自己更快樂，但想到隨着孩子一天天的長大，這些快樂也將一天天地減少，直至消失，就總有時不我待的感覺。將來我一定要做個好父親，所以我的那些齷齪的，自私的的欲望必須儘快得到滿足。這就是人們常說的要收心了，不能再玩了。

　　　　有了孩子，不想做愛，就說怕吵醒了孩子。不想交流，就說要照顧孩子。不願意出去逛街，就說孩子太小，去人多的地方容易受疾病傳染。可是孩子並沒有被照顧的更好，養兒育女的書買了十幾本，一本也沒有用上。孩子一歲了還不會走路，這成了彼此指責對方的藉口，孩子快2歲了還不愛說話，這也是我們缺少與之交流的表現。孩子好象是一支風向標，通過他能夠判斷父母的心離他很遠還是很近。

　　　　非典時期，老是提到負責任。我想每一個男人，都曾經想過要對孩子、對妻子負責任。不管他後來是否變成了一個大壞蛋。 可是負責任，為什麼要與滅絕人的天性，遏制人的自然欲望，抹殺人的自由為代價呢。

　　　　在論壇經常談到人怎樣才可以活得開心。結論是狼心狗肺、六親不認、不負責任、率性而為，這樣人就會無憂無慮了。但其實，贍養老人，撫養孩子，這些負責任的表現也是人的——不，是動物的——天性啊。

　　三

　　　　 有一次我們在床上調笑的時候，她說起她的一個女同學艷雲說自己很想搞婚外戀。那時彼此是把這件事當作床頭花絮，增加一點生活的調味料。

　　　　 這一次她再提起這事，已經有些聲淚俱下了。我能理解她的話外音，意思是指我們的婚姻也很枯燥，她也有這樣的念頭了。其原因呢，肯定是在我。我不夠關心她，跟她沒什麼話說了，這些都是她平時嘮叨的話，我差不多都背熟了。

　　　　 艷雲是她的同班同學，在學校里是死黨，畢業了相互還有些來往。艷雲和丈夫兩地分居，但相隔不太遠，一個星期可以見兩次面。

　　　　 我理解這不是兩地分居的問題，而是婚姻缺少激情了。我們和艷雲他們同一年結婚，我們的婚姻呢。雖然不至於破裂，但是很明顯彼此都感覺到了平淡。相比較而言，女人更敏感、更緊張一些，也更難以接受。

　　　　　　 有了孩子之後，我們就一直分房睡。她生氣的時候，我就會過去睡在她的身邊，陪她說話。兩個人都很自製，儘量壓抑聲音和怒氣。爭吵的問題始終只有一個，就是我不關心她了，我們的婚姻快要走到頭了。

　　　　 我只能開誠布公地和她講道理，說婚姻也有規律可循，現在我們已經進入了平淡期，等熬過這一陣應該就會好的。而且又談到彼此應該有一些私人空間，總不能兩個人天天膩在一起。

　　　　 爭吵過後很快就恢復了平靜，第二天從各自的房間裡出來好象沒發生什麼一樣。剛開始幾次吵架過後，我和她打招呼還有點緊張，現在已經無所顧忌地去擰她的臉或摟抱她以示親昵。雖然彼此都明白，這不是誰說服了誰，而是大家都在克制和忍讓，可畢竟我們的婚姻之舟還在穩固地前行。

　　　　 這一次似乎又開始了爭吵。其原因呢，是我答應陪她去看新上映的電影，可是因為一個應酬而泡湯了，而且那天我還一夜未歸。雖然第二天去補看了，可是兩個人一路無話。她說，你知道嗎，我在看電影的時候好幾次在黑暗中看你的臉，感覺你好象是個陌生人。然後她就說到她的同學艷雲想搞婚外戀，言外之意是說她也厭倦了嗎。

　　　　 男人之間的所謂應酬，不外乎是喝酒、打麻將、唱卡拉OK。男人彼此之間心照不宣，也一相情願地認為女人不太了解。可其實大多數女人不是不知道，而是不願意去求證事實的真相。這也許就是女人對男人的寬容。

　　　　 應酬之後，我也往往因為內疚而對她更好一些。或者是陪她逛商場買東西，或者全家一起去吃飯。最有效的方法是當晚的溫存，也就是大家常說的交功課，效果越好越足以證明自己確實沒有在外鬼混。可這件事不是你想辦好就可以辦的好的，特別是彼此毫無情緒的時候。在那種複雜的心情下，不時地也會折戟而歸。

　　　　 人家女人有喜歡唱歌的，有喜歡跳舞的，有喜歡打麻將的，可她對什麼都不感興趣。最大的樂趣是看那些幼稚得可笑的電視劇，比如《還珠格格》、《流星花園》。《流星花園》她已經看了四遍，而且還買了一套電腦光盤，一套DVD。我也不忍去說她，畢竟她就這一點愛好。

　　　　 我很希望她有自己的愛好和娛樂，這樣也不會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她的朋友圈子越來越小，除了電大每個星期要上兩晚的課，她下班回家幾乎再不出門。所以無時無刻，她都想知道我在哪。

　　　　 我呢，現在幾乎不再出去和狐朋狗友混了，只是每晚在家人都睡了的時候上網，以前還去聊天室里聊聊天，唱唱歌，現在都是在論壇里看帖子寫帖子。起初她對我上網很反對，直到我有幾次發了脾氣，說你還想我怎麼樣。為什麼我以前看電視看到半夜二三點你從不反對，現在我上網你就很大意見？她說，你上網是一個人躲在房間裡，冷落了大家。我說我幾乎都是等你們睡了我才上的，她說，你越來越不想和我一起睡了。我說有孩子在，三個人睡一張床，怎麼睡。彼此都明白，這些只是藉口，可是我也真的需要有些私人空間的。

　　　　 現在她對我上網不再那麼反感了，有時看着我從外面急急地回來就打開電腦，還會開玩笑地說，是會網上情人吧。我覺得網絡是開放的，但是網上的個人行為是隱私的。在這一點上，她做的比較好，從來不會想方設法弄清楚我在網上幹些什麼。

　　　　 我們就象兩隻小小的麻雀，相互把自己逼迫到小小的巢里，彼此小心翼翼地、苦心孤詣地、奔波勞碌地過着日復一日的生活。

　　四

　　　　 電梯的門打開了，瞬間又關上，快要合上的時候,門又開了，生與死就是門裡和門外之隔。隨即這首《再見…警察…再見》的音樂響起，一些過往的片段閃現。每每看到這裡，我都會轉身去流淚。

　　　　 兩個人的婚姻，何嘗不是一幕無間道。就算到死，你也永遠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不是愛你，你是不是真的愛這個身邊的人。也許你曾經想過，我可以為了孩子，為了妻子，不惜一切，可為什麼，我們那麼難以容忍她的瑣屑點滴。

　　　　 想她當初，神采飛揚，裙裾飄揚，我應該是愛她的，不然，不會在翻看舊相片的時候，還會為那個年輕的女人心動。想她當初，在兩個人中選擇了我，對我的信任和堅持，我也知道，她的確愛過我。

　　　　 曾經，當我年輕十分拮据的時候，雖然她說可以不擺婚禮，但是我傾盡所有甚至負債去轟轟烈烈的操辦一場婚禮的時候，她是那麼感動。我和朋友說，本來雙方家庭也同意不擺婚禮了，但是想到這一輩子，結婚也許就只有這一次，不要讓她永遠遺憾。朋友說，你是真的愛上她了。可是這話，我始終沒有告訴過她。

　　　　 可是現在，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不耐煩了。沒有太多的默契，僅有的行動一致，只是彼此互相克制和忍讓的結果。逛不逛街，吃不吃飯，吃什麼，什麼問題都成為爭執的緣由。我們可以為對方付出這一生，為什麼不可以容忍這一時？

　　　　 睡在她身邊，手要不要搭在她的身上？今夜是要做愛，還是各自睡去，都需要考慮。是不是婚姻越是持久，雙方越是變得敏感而脆弱。害怕不小心摔破了一直捧着的水晶瓶子，我們都在小心翼翼地試探和保持距離？

　　　　 我們還沒有結婚的時候，有天在一個小攤上吃雲吞，隔壁桌子的一個老太太對我說，你們很登對（廣東話，相配），後來我經常和她提起這句話。現在很多時候，看着街頭的少男少女，精神奕奕，才發現，我們已經離過去很遠了。是什麼帶走了我們的過往，過往的愛情，過往的相互信任，過往的相互扶持。是生活的磨礪？是情感的麻痹？

　　　　 是不是，我們人在一起，心卻在飄渺里？

　　　　五、向左睡，向右睡

　　　　我自從孩子出生到現在，4年多的時間，基本上是分床睡的。沒有辦法，我是習慣了學校那種單人床的生活。所以夫妻兩個再加上孩子，睡在一起的確不舒服。再說我習慣晚睡，和老婆孩子的作息時間不一致。所以一直堅持分床睡。

　　　　應該說分床睡對夫妻感情還是有影響的。睡在一起的時候，做愛很自然，什麼時候性趣來了都可以。分開睡，好象長途跋涉，還要醞釀情緒，說不定等兩個人都上床了，突然有一個就沒了情緒，令人好不掃興。再說了。因為做愛才過來睡，做完了又分開，讓女方在感情上始終難以接受。

　　　　以前不分床睡好象也有一種壓力，好象每天都必須有做愛的準備。你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想要，可是你不一定什麼時候狀態都那麼好啊。久而久之，自然也就審美疲勞了，不，是性趣疲勞了。

　　　　一起睡的時候，還有一個細節，經常產生矛盾。就是向左睡還是向右睡。我有時選擇背對着老婆睡的話，就告訴她，我習慣向這邊睡。可是有時老婆卻發現我的睡覺方向習慣老是改變，因而也就有意見了。

　　　　分開睡，還是不分開。向左還是向右。這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