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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阿飞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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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孤独得象香草星球(1)
送交者: westsidestory 2006年01月06日09:35:55 于 [茗香茶语] 发送悄悄话


(暑假闲来无事,写小说一篇。写完之后才发现没人读,又不想给熟人朋友看,怕吓着他
们。烂在计算机里又可惜,所以借此宝地,自我炒作。有一个人读,就没白写了。新手上
路,请多包涵.)


1。“亲爱的K”


“亲爱的K。。。”

陈朗趴上书桌前,鼻尖顶着一张白纸,白纸上写着这句话。

房间里没有开灯,陈朗是故意不开灯的。在她不多的几个朋友中,夜晚算是一个。她
有时候这样静静打着盹,等待暮色的降临。多么忠实的朋友,陈朗想,从不失约,也不多
说话,来了之后,就这样安祥地坐着,无声无息。象一个曾经追求了陈朗一辈子但如今已
口干舌燥的情人,那么无声无息地坐着。无言,无语,无条件。

而且不粘人,陈朗啪地一开灯,它就魂飞魄散。

陈朗啪地一关灯,它又刷地回来,无言,无语,无条件。

除了夜晚,陈朗剩下的朋友分别是:她在波士顿买的印尼杯子;“真他妈烦” 这个
词;她的红色高根拖鞋;川霸王牌榨菜;她午夜两点的恶梦;巴赫和莫扎特的安魂曲。。
。也许还有K。包不包括周禾呢?陈朗没有把握。包不包括小蕾和如意呢?陈朗就更没有
把握了。

至于其他人,只是一些浮动的面孔而已,就象陈朗对于他们也是一样。他们在一起吃
吃喝喝,嘻嘻哈哈,但怎么也逃不出一种虚幻的感觉。那热闹,红红绿绿的,多么虚假,
象是加到软饮料里的色素。统统的,弱智。

假得跟真的似的。陈朗没好气地想。

但是,K和所有这些人都不一样。他的不同之处就是,他存在,又不存在。他的不存
在给陈朗提供了一个想象的空间,而想象力里生长出来的东西最顽强。比如“上帝”,比
如“主权”,比如她对K的爱情。

1998年5月,陈朗第一次看到K写的文章。凡是她读懂了的地方,她都很喜欢,凡是她
读不懂的地方,她都很向往。那个时候她精神空虚,睡觉的时候想吃饭,吃饭的时候想睡
觉,读书的时候想做爱,做爱的时候想读书,并且想发明一种大号的指甲剪,把他们系主
任徐老师的头剪下来。在这个非常困惑的22岁的夏天,陈朗决定自己爱上了K。

1998年6月,在陈朗作出这个决定一个月之后,她给K郑重地写了一封信。她在信里几
乎什么也没说,象是东拉西扯地记了一篇日记。不是她这个人喜欢拐弯抹角,而是其实她
也没对他产生什么火热的感情。她总觉得真正的爱情不是火热的,而是静的、冷的、远的
,有着金属的质地。在这个时候,她还从来没有见过K。但是她想,我豁出去了。就是他
长得象只蟑螂,我也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他了。

她都豁出去了,你想想看。陈朗――她还算漂亮,还算聪明,还算有魅力――但是,
她都豁出去了。

1998年7月,K给陈朗回了一封信,说到他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妻子,及其他。陈朗也不
生气,也不难过,她把这封信放在一旁,静静地吃完了从食堂打来的黄瓜鸡蛋――只是这
一回吃得特别干净,前所未有地干净。

她决定把他忘掉。忘掉一个人,太容易了。到22岁的这一年,她已经有过各种形式的
恋爱――一角恋、二角恋、三角恋、平行四边形恋,不规则多边形恋……她自认为已经很
饱经沧桑了。每次她都可以把一个人忘得干干净净的,好像用过雕牌洗衣粉一样干净――
留下的记忆透明、干净、清香。而这个人,她只看过一篇文章,写过一封信。忘掉他,还
不是象拍死一只蚊子一样容易。

但是,莫名其妙地,K一直时隐时现地出现在陈朗脑海里,好像一块光斑,追随着陈
朗,在时间的隧道里飞舞,不刺眼,但也不消失。

1999年3月,陈朗第一次在一个会议上、也是唯一一次见到了K。啊,他比自己想象得
还要可爱。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象小姑娘,那么灿烂。而且是气宇昂轩、谈笑风生――一
点也没有一般的学者身上那种畏畏缩缩、犹犹疑疑、罗里巴嗦的气质。小姑娘似的甜美的
眼睛,和气宇昂轩的坦荡,陈朗一下子哑口无言了。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人。
他也看见了她,很礼貌地打了一个招呼。那么若无其事,陈朗几乎有些委屈。哪怕眼光里
有一丝的震动也好,陈朗想,但是没有。

就这唯一的一次见面,成为K这个人确确实实存在的证据。陈朗捏着这一点证据,继
续在时光的隧道里穿行。但是怎么也穿越不了那个甜美而坦荡的微笑了,好像它在延伸,
与时间平行。

2000年,2001年,2002年,2003年,时间象杂草一样疯长,把陈朗的青春蚕食了一大
半。在这期间,陈朗经历了文斌、Mike、乃至现在的周禾三个男朋友。她研究生毕业、工
作、出国、最终稀里糊涂到了纽约。

有一些夜晚,陈朗靠在枕边,周围黑漆漆的。她听见时光走动的声音,细细簌簌的,
象一个小偷踮起的脚尖。但是它的衣角上有一块光斑,微弱而坚定。K啊K,她想。

她并不痛苦,甚至有点喜悦。和遥远的地方、遥远的人有一点神秘的联系,这件事情
已经很完整了。并不需要一个悲欢离合的“故事”来画蛇添足。如果他们俩从地平线的两
端冲到一起,紧紧依偎在一起,那应当是很MTV,也就是很傻的吧。她就这么淡、这么淡
地想着一个人,好像一个孩子在柜子的最顶端存着一块糖,觉得郁闷时,就搬个凳子,把
这块糖取下来,一层一层揭开,尝一口,又放回去。

陈朗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需要生活“之外”的东西,也许她对当下的生活有一种厌
弃――她对“主流”的留学生很隔阂――无非是成天吃中国饭、聊各种工作的起薪、看73
台的中国电视、在网上骂“老印”和“老黑”、拼了命地找省钱的COUPON、对艺术的最高
想象力就是去看傻乎乎的百老汇音乐剧、美国人一倒霉就围成一个小圈子幸灾乐祸、平时
在生活中跟老美一说话又畏畏缩缩装孙子。土不土啊,真他妈烦。但是她也没有那个兴致
死乞白赖地“融入美国社会”,什么Yankee、J·Lo、Reality Show、Sex and City的,
傻乎乎的,也就是个土土和洋土的区别而已。更不要说吃个10块钱的饭,还要在那里吭吭
哧哧地你一半我一半的,真他妈烦。

美国也有很多陈朗喜欢的东西,比如Seigfield,比如东村西村的独立电影,比如河
边公园的夏天,比如白人黑人小朋友的睫毛。但是说到底这些都只是风景画,而不是生活
。生活是需要人来人往的,而陈朗的美国生活,却人迹罕至。

陈朗参加过系里的PARTY。大家都是三五成群的,说说笑笑。她端着一杯饮料,站在
那里,没有人跟她说话,她也不知道跟谁去说话。她试图跟周围的几个人说了几句话――
但是她问一句,他们答一句,她再问一句,他们再答一句。第一次,这么漂亮、这么活泼
、这么游刃有余的陈朗突然发现自己的存在很多余。于是,她走了。谁稀罕谁呀。什么了
不起。以后再也不去系里的PARTY了。

陈朗也不是没有外国朋友,但是大家客客气气的,也寒暄,也一起喝咖啡,但就是没
有热情。空空洞洞的友谊,在里面喊一声都有回音。

她甚至有过一个美国男朋友Mike。他们在一起一年多。当初他们应该是很相爱的吧―
―但是陈朗也记不清。陈朗的坏毛病是,她很健忘,尤其对自己曾经刻骨铭心的东西――
好像一个小孩子吃什么东西“吃伤了”。原先是最喜欢吃的,“吃伤了”之后,就看都不
想再看一眼。

就这样,没有什么中国朋友,也没有什么外国朋友的陈朗,静静地坐在夜晚的怀抱中
,昏昏欲睡。孤独敲打着她,好像水滴敲打着岩洞里的钟乳石。滴滴答答,在宁静的黄昏
,溅起袅袅的回音。活着是一件多么需要耐心的事啊,陈朗想。

可是为什么还会有“亲爱的K。。。”这种没头没脑的信呢?这封刚开一个头的信放
在这里已经多久了?一天?两天?一个礼拜?一个月?甚至一年,两年?

我到底想对K说什么呢?为什么不是“亲爱的如意。。。”,“亲爱的小蕾。。。”
,或者“亲爱的爸爸妈妈。。。”呢?而是“亲爱的K。。。”呢?陈朗烦躁不安地想到

陈朗觉得很是蹊跷。她吃饭的时候,“亲爱的K。。。”在那里;她看电视的时候,“亲
爱的K。。。” 在那里,她在屋子里漫不经心地走来走去时,“亲爱的K。。。” 还在那
里。“亲爱的K。。。”悬在她的生活上面,仿佛她整个的生活不知不觉变成了写给K的一
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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