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香薔薇

彌生

周一，一早起來拉開窗簾，明媚的陽光從外面一瀉而入，頓時讓整個屋子都充滿了活力和溫暖。昨晚下了小雨，清涼的空氣里隱隱約約沁入了一縷淡淡的花香，我伸頭向庭院望去，種在圍牆邊上的木香薔薇的淡黃色的花兒已經滿開，此刻，在晴朗而透明的藍天裡，它開得恣意自由又楚楚動人……相對於八重櫻那種一大朵一大團簇擁在一起的厚重，木香薔薇一小朵一小朵的相當細致，看起來有點兒讓人憐愛的內斂和矜持，

我搬來仙川這邊的家已經幾年了，原來就有的籬笆牆是半人高的鐵柵欄，就一直想，那個柵欄那裡要裝飾點什麼，不然那麼光禿禿冷冰冰的，讓院子裡面的家都顯得沒有文藝氣息。

那時女兒還沒有生baby，似乎還對此挺有心情來做個參謀，說種點能纏繞在柵欄上的植物，讓柵欄能有點兒裝扮，還能遮掩一下家裡人的隱私。

於是，我和她一起買來了一株月季，在柵欄下面挖坑種下，因為買來時花朵兒已經有型，當年開出了粉紅而大朵的花，拍了照片給女兒看，互相高興了一陣。可那株月季第二年之後就萎靡不振，花兒越來越小，枝葉也稀疏難看起來。

女兒的baby出生，正把自己忙得苦頭苦臉一地雞毛，聽到我說月季花的事，嘆了口氣，“你要施肥澆水，好好侍弄，像我照顧baby似的，月季花兒嬌嫩，不像你女兒我這麼省心不用人管”……女兒話里有話的，弄得我當時無語，之後又失眠了好一陣子，每天出門時總也看到那株蔫頭蔫腦的月季，就心一橫乾脆把月季拔掉了。

看到木香薔薇的時候，一下子就感覺這是我本來要找的，先在谷歌上搜素了種法，又早早的在下一個春天來臨之前，去花店買了幾株小苗回來，尊書教誨先把柵欄下面的土好好地鬆了松，施了底肥，種下去之後，又把木香薔薇細細而柔軟的枝芽小心地纏繞在柵欄上。

春天，在隔壁庭院裡的櫻花謝過之後，柵欄上的木香薔薇開始伸展枝葉，隨後，那些嬌嫩的淡黃色的花兒開始綻放，那些米粒兒般的小花骨朵兒，卻十分令人驚奇地釋放着大大的能量，讓我每天都感到震撼。

到4月中旬，淡黃色的花兒密密麻麻的盛開在柵欄上，遮住了綠葉，遮住了柵欄，成為了一面厚厚的花牆，在春風里散發着清香，那個無趣的鐵柵欄變成了一道美麗而怡人的風景，不僅自己看着高興，讓路過的人也感到養眼養心。

木香薔薇一朵朵一層層的在柵欄上厚厚開滿了的時候，女兒的小朋友也長到了六歲，這個三月幼兒園畢業，四月就要上小學了。

在日本，4月是新學期和新年度的開始，看到今年成為小學生的小朋友們背上新書包、穿着新校服，帶上黃色的太陽帽，在明亮而溫暖的春天裡的興奮而快樂的樣子，讓我生出無限的感慨，女兒懷里的那個柔軟的小小一團的人兒，恍惚間就成了身着藍色制服的小學生了，小學生第一次站在即將開始新的人生階段的學校門口，小臉上的莊重神情讓人忍俊不禁。

我跟女兒說，讓這個嶄新的小學生來木香薔薇的柵欄這里照張相吧，以後也每年一張，可以記錄小朋友的成長，女兒笑呵呵地說，“好啊好啊，媽媽你找到了屬於你自已的花，才這麼有興趣和珍惜。”

木香薔薇是原產於中國的原種薔薇，是爬蔓薔薇里能長成最大的一種，枝上沒有扎人的刺，也是在薔薇裡面開花開得最早的。這種黃色的多重花瓣的品種，日本是在江戶時代引進的，日語“木香薔薇”花名的由來是因為它的花香與一種原產於印度的叫“木香”的香料十分相似而得名。

木香薔薇的花語是“純潔”，“初戀”，“樸素之美”，以及“小時候的幸福時間”，“與你般配的人”等等，哪一條都似乎與我天然吻合，我卻在人生的這麼晚才遇到。

人在自已的一生里，總有很多的不完美，總有自己的擅長與不擅長，不必要求自已什麼都能幹，有些看別人做起來簡單的事，自己可能卻是非常困難也不一定。

在木香薔薇柵欄前拍了女兒家小朋友第一張背着小書包的照片，他的小小的額頭在夕陽柔和的陽光里光滑而透明，風微微吹過來，一縷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小朋友的笑容燦爛而明媚，相機記錄了小小年紀的他的幸福時間，很多年之後，在他長大成人之後，不知道他會不會想起這個春天的一瞬，想起自己有過“小時候的幸福時間”、以及姥姥家的木香薔薇花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