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也許是昨晚上沒有接到女兒的電話，一夜裡輾轉反側的難以入眠，順着牛角尖越想越心窄，越來越神昏。所以等一見到女兒，把昨晚上想到的凡是路過腦子的點點滴滴都一股腦的倒給了女兒。女兒林靜還沒有把姐姐目前的想法反饋給母親。靜下心來才想到短了一塊沒說，便想告訴母親，為的是一起勸勸姐姐：

“嗨……說了半天什麼神呀鬼呀，什麼專家的話，唯獨忘了說我姐她目前的想法，”

“你姐目前的狀態不是該隨着醫生走嗎？人家醫院都是專業人士，人家說該幹什麼，咱就怎麼辦唄，難道咱們還能夠干出外行領導內行來的事兒嗎？”

“您還不知道呢？我怕我姐跟您說的反着來，”

“反着來？難道醫生說東，她偏要走西嗎？”

“差不多了，不過她聽的也是專業人士，而且還夾帶一點點愛美的私心。”

“怎麼越說越讓我糊塗呀？這時候難道還有私心的空間嗎？”

“不是您糊塗，這回是輪到我姐糊塗了。我看她是害怕丟失了這個物件，就怕自己再也無法體面做女人了。說半天還不就是在姐夫一個人面前做女人嘛。”

“你說到現在我開始慢慢懂了，你姐是不是不願意手術？是不是怕做丟了它，再保不住婚姻？你姐夫不會糊塗到這種地步吧？十幾年的夫妻，又有了自己的兒子，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難道全靠這個維持着？”

“我姐夫倒是沒有直接表態，但有一次他也算間接的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怎麼說的，我倒是願意聽一聽呢。你說一句留半句的，重要的話總是留在後面才說。“

“他說夫妻過了這麼多年，不說是手心握手背，也到了彼此已是對方肚子裡蛔蟲的地步了。即然都已經長在一起了。就是分開，不光肉疼，心更是有被虐的感覺，所以索性永遠不讓它分開，才能避免。”

“說的明白是明白，可那是你姐姐健康的情況下，人吃五穀雜糧哪能不生變吶？況且他又小你姐幾歲，但願他說的這話，咱們都能當真。”

“媽，什麼時候您突然開竅到如此地步了，認起真來比我們腦子還靈驗。老太太 以後真得要仰起脖子來看你了。”

“這不是讓這些煩心事給逼岀來的嗎？人總要想辦法活下去才行，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要找個地縫鑽進去才對，更別說眼前也許還有生路可尋呢。話說到眼前，咱倆還是儘快的商量一下眼前的事情吧。”

“還要再做一下核磁的檢查，不過我今天早上就遞上話了，看能不能加個塞做？如果結果出來了，第一考慮的就是手術，切去病灶部位的右傾乳房，然後這之後再做下一步的放療治療。現在病人是我姐，咱們家怎麼說，也不願意看她一意孤行的走它路。如果這樣那就是在與有限的時間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媽 看樣子我的出馬，並沒有完全說服她，這個任務只好由你來接力了。”

“我倒是願意接力吶，可這次得變換一下辦法，如果還是行老一套，肯定也會無功而返的。你主意平常最多，又懂得些醫學常識，你媽老了，現在跟不上趟了。你看看 我該怎麼說？還是親自去一趟呢？”

“當然 這次是不能再打打電話就能了事的，還是咱倆往她家走一趟吧，不過 還要再等一下，還要先等一下核磁室那邊的信兒再說。等結果一岀來，咱們再根據詳情行事吧。”

不知道威廉什麼時候已經乖乖的爬在了母女倆就坐的沙發邊上，一邊恰似聽客的認真聽着，一邊用舌頭舔了舔母親那發顫的手。母親一看威廉那乖順心疼人的樣子，剛剛那擰緊的眉頭逐漸的散開，一邊撫摸着威廉那背上那白白的長毛，一邊還在倒着心裡還沒有擰巴順當的心情：

“你說人為什麼這麼要強？苦就苦在要強又是個命硬的人，要強也行，如果是順風順水，風平浪靜的，沒有碰到暗礁險灘的也行，就怕這樣的碰到了暗礁上，還依着性子爭強好勝，這不就是要命的節奏嗎？”

“說到底我姐姐到現在的結，都在一個人的身上。她滿眼滿腦都跑不出我姐夫的身影，生怕自己眼睜睜看着再也挑不起這婚姻來。眼看着自己成就了自己的失敗。那感覺真還不如死了算！真不知道一個人愛另一個人愛到何種地步，才能把自己的命都忘了，”

“她是忘了，也許還沒有想過命會搭進去吧？別看她嘴上要強，但凡跟你姐夫沾邊的事情，她能退就退，能讓就讓。說句不好聽的話，是即當姐姐，又當媽，最後才輪到自己這個小媳婦兒的一點位置。這次退和讓都不出場了，只輪到命出場了。如果命要是搭進去，不是擎着給那些暗藏着的鶯鶯燕燕讓路嗎？她那麼聰明的人，臨到自己身上，這個帳她怎麼就轉在裡面出不來呢？再說旁邊還有個兒子呢，人家轉個頭就會找新的，呆不了多久，就會領回來一個後媽來的。要是我的話，留着這條命不管是怎麼遭秧，家裡躺着一個活人，新的就永遠別想進來，”

“這道理您一個老太太都能掰飭的這麼明白，我姐那麼個鬼精鬼精的腦瓜能心裡沒數嗎？我在想也許她就是這個命吧，贏也贏在性格上，輸也輸在性格上，只要是嘴上還有一口氣，就不想看到自己也有一天淪落到受奚落的地步。在我姐夫面前要強要了一輩子，這會兒你讓她後面突然硬夾上一個大尾巴，扮演躲在角落裡隨時都能受人家白眼的小媳婦。她就是拚盡最後一點力氣也不會想要的。真乃謂英雄無長者，風霜不打凡人呀。”

“那我看這個英雄最好別當，嗨……性格使然，風霜本來可以躲過，你偏偏迎着不避，那風霜不打你又打誰呢？你姐雖是脂粉堆里的強人，但是如果單就這一點還是這樣的直拗，我看她離英雄還差着遠呢。”

母女倆在又驚又憂的情況下，在一起抱團取暖，叨叨着自己眼看着就要降臨的厄運。平靜的屋子裡突然有了異動。威廉眼尖，突然看到有東西亮了起來，便衝着那亮就的地方低吼了一聲。林靜這才發覺是自己的手機吸引了威亷的注意力，再一看那手機赫然一行短信呈現在眼前：

“親愛的 你托我的事情都辦妥了。明天下午三點帶人來就行了，千萬別忘了，這個塞兒可來之不易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