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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有痕之一:說庾子嵩,看成名不易。
送交者: micheal76 2007年02月14日11:18:25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歲月有痕之一:說庾子嵩,看成名不易。


西、東兩晉,近一百五十年歷史,以文化論,名人只有寥寥數十人。由此可見,晉時對“名人”要求苛刻,成名不易。

晉時的名人,稱為名士。東晉袁宏著《名士傳》,將十八人列為名士。從晉開國按順序排,西晉建國前後的叫“正始名士”,包括:夏侯太初、何平叔、王輔嗣;建國以後的叫“竹林名士”,也就是“竹林七賢”:阮嗣宗(阮籍)、嵇叔夜(嵇康)、山巨源(山濤)、向子期(向秀)、劉伯倫(劉伶)、阮仲容(阮咸)、王浚仲(王戎);到了東晉,列出了裴叔則、樂彥輔、王夷甫、庾子嵩、王安期、阮千里、衛叔寶、謝幼輿等八人,稱為中朝名士。這些人有什麼真本事我不知道,但不管是裝門面,還是真下功夫,他們都拿老莊之學說事兒,算是有文化的人。如此看來,那時的“名士”也就是現在的“文化名流”吧。以古論今,現在當名人就太容易了。就拿“網絡名人”來說吧,一個肥妹妹撅撅屁股,擺了個唐老鴨“飛天”的姿勢,再起個艷名“芙蓉姐姐”,立碼兒就出名了。約定俗成,“芙蓉姐姐”有點兒名氣後,當然就是寫書,準備當“文化名流”。嗨,不知現在有文化的人是真多了,還是人文價值貶值了。不過,我可以告訴“芙蓉姐姐”,在晉時的名人中也有個胖子,你跟他比,只能夠算個瘦猴兒。此人名叫庾子嵩,列中朝名士,確切地講,他成名在東晉。庾子嵩“長不滿七尺,腰帶十圍。”以我的理解,老庾身高在一米六左右,但用的腰帶長度在二米,整個兒一個橢圓形泡菜罈子加橫行怪物。胖成這樣的,古來幾人!

下面說點兒正經的。庾子嵩是河南人,祖籍在今河南禹縣(晉時稱潁川鄢陵),出身外戚士族,曾任吏部郎、豫州長史、東海王司馬越軍咨祭酒等官職。通俗地講,庾子嵩曾是中央組織部享受司局級待遇的幹部,但未有過實權,可以給部長們寫寫推薦幹部的信,以後擔任了地委級(豫州)的秘書長,算是地委書記的大秘書,有點兒實權。後來,進了東海王司馬越的王府,有了軍籍,給司馬越當師級參謀長,也算軍權在握。不過,庾子嵩在官場總是平級調動,混不上去,其因不詳。按常理,庾子嵩應該比較鬱悶,可這個老庾活得有滋有味,人稱““頹然自放”,就是自由瀟灑。一個人要做到這個地步,智商比“芙蓉姐姐”低十倍的人也能明白,這個胖罈子一定有錢。

庾子嵩肯定有錢,但這不是重點。有錢人凡遇難事,習慣性地“花錢免災”,老庾不落在這個俗套子裡面。那時,有個叫劉慶孫的人,在司馬太傅府任長史,也就是秘書長,庾子嵩在同一個屋檐下和他共事。這劉慶孫有點兒象康生,整人上癮,老想着要陷害庾子嵩。官場上的人都知道老庾生性節儉,家內富有。劉慶孫便慫恿太傅司馬越向老庾借貸一千萬錢。司馬越此人非同小可。在“八王之亂”後期,“河間王顒挾晉惠帝遷長安,司馬越起兵奉迎惠帝,應者雲集。及惠帝還洛,司馬越以太傅錄尚書事,獨攬朝政。”就是說,司馬越起兵把惠帝(老百姓餓肚子時說出“何不食肉糜”的那個白痴皇帝。)從“叛亂分子”手中搶回,還都洛陽,然後朝政的事兒就由他做主了。劉慶孫挑唆司馬越向庾子嵩獅子大開口,實指望司馬越仗勢欺人,老庾一吝惜,那麼就可以找藉口“劫富”了。司馬越在大庭廣眾之下也真向庾子嵩借一千萬錢。不過,老庾當時正好喝醉了,來了個酒壯聳人膽,緩緩地答道:“下官家故可有兩娑千萬,隨公所取。”意思就是,我家怎麼也能有兩三千萬錢,隨您拿去用。一句話,鎮住了司馬越。看似摳門的庾子嵩竟視錢如土,司馬越沒想到。後來,劉慶孫也服了老庾。此事後,有人向庾子嵩說起這是劉慶孫使壞,庾子嵩說:“可謂以小人之慮,度君子之心。”俗話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見,老庾對錢的認識高人一籌。但話又說回來,有時,有錢是福是禍的確不好說,但肯定比沒錢強。畢竟,老庾是以金錢為後盾,才敢在司馬越面前玩“酷”。還有,也是因為有錢,高官才對老庾另眼相看,讓他三分。當然,有錢就能有女人。別看老庾體型跟泡菜罈子似的,據說,愛他的女人也多着呢!到了哪個女人只要能和他聊上幾句,就會傾心相隨的地步。這有點兒象現在:八十多歲的老翁,只要有地位、金錢,就能得到上帝恩賜的“禮物”。一個特講浪漫感情的姑娘和老頭子在電話里聊了幾通,就投懷送抱了。老庾要是活在二十一世紀,應該更是如魚得水。

錢不是萬能的,這不用多說。一個窮人當着富人的面也敢大喊:錢是王八蛋!多數富人會附和道:對,錢就是王八蛋!只不過二者心態不同,窮人是酸葡萄心理;富人是調侃自己。但無論窮人還是富人,沒人敢當着當官的面喊:當官的是個王八蛋!除非他活膩了。俗話說的好,窮不跟富斗,富不跟官斗。可見,當官的才是老大。如果你又有錢,又當官(不是貪官),那你肯定是男兒當自強的楷模。庾子嵩還真做到了。老庾不僅有錢,而且好歹是個司局級幹部。西晉、東晉,統治階級內部是二元的,分為士族和庶族。士族人員構成是皇親國戚和門閥世家,有點兒象上世紀文革初期時的高乾子弟們,講的絕對是“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的“血統論”,上學、找工作、結婚都要看出身。士族出身的高乾子弟當官非常容易,一般報了出身,就有官做。庾子嵩是高乾子弟,但說起出身來並不那麼氣壯山河,多少有吃軟飯的嫌疑。畢竟,他是靠庾姓族中姐妹嫁入皇室,才得以進入士族行列。他當官也未必憑的是真本事。這裡多羅嗦兩句,講一講庶族。庶族人員構成以中、小地主為主,加上這些家庭出身的,能夠詠詩作畫的知識分子,有點兒象現今社會處級以下的一般公務員,加上混跡於媒體、娛樂業里的那些碩士、博士。他們要當官溝溝坎坎就多了,主要還是因為出身不夠硬氣,但也不無可能,只是比較費勁。庶族的人經過苦讀,掌握了知識,又懂得公關,為高幹或者高乾子弟所欣賞,就有當官,甚至有當大官的機會。或者,庶族出身的人乾脆劍走偏鋒,搞點兒偽命題、新花樣,比如高喊:“廢除中醫!”或者,自己光着屁股給學生們上課,讓士族的人目瞪口呆,以為這丫的真有學問,這樣,就出名了,可以整天和士族的人廝混在一起,從而走上仕途。

放在現在,有了錢,當了官,出名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有時,你不想出名都不行。玩媒體的人要是把你放過了,就會覺得自己特丟份兒。把你弄出名了,你怎麼也得給個三瓜兩棗兒。你出血了,還讓你覺得他是在拍你馬屁。在庾子嵩的那個年代可不成,那時權錢不分,有權有錢的人不在少數,光靠這兩樣東西出不了名,你還得有學問。到底怎麼才算有學問,那時沒有量化標準。不象現在,主要靠學歷,似乎有了學歷就有了學問。空口無憑。就在庾子嵩的老家河南某縣,從縣委書記、縣長、副縣長,到鄉長、派出所長,遞上來的名片大都印有“經濟學碩士”、“法學碩士”名頭。由於這個縣實在有學問的人太多,國務院給這個縣帶上了“國家級貧困縣”的帽子,以便讓這些人發揮才幹,改天換地。庾子嵩生不逢時,那時沒有學位制度,買個“碩士”、“博士”頭銜也沒得買,有無學問全靠口碑,老庾不動點真格兒的是不行的。那時的文科只論老莊之學,不象現在,學科繁多,唱京戲的也能出個博導。這老莊之學說深,則深不可測,說淺,則淺如清水一盆,一眼看穿。這正符合當時之政治現實需要。兩晉政治說到底就兩個字:殺人!皇帝、門閥貴族、大官僚可以隨意殺人,此惡俗竟成一時之風。僅舉一例:西晉大官僚,屬正部級的石崇好客,一有客人來,就擺酒席,還讓自己的小蜜(婢妾)勸酒,如客人整杯酒不能夠一飲而盡,就認為是小蜜勸酒不到位,將其斬殺。有一次,王導與族兄王敦(後來二人在東晉時分別官至丞相和大將軍)至石崇家,王導害怕石崇又要殺小蜜,只好勉強一杯一杯飲酒。王敦則不同,他故意不飲,石崇於是接連殺了三個小蜜。王導勸王敦飲酒,王敦卻說:“他殺他家的人,與你何干!”王敦的話雖然冷血,但也說出了實情,那時殺人真就象捏死個臭蟲,無所謂。話又說回來,別看那時的“成功男士”小蜜特多,到了心煩就能殺兩個解解悶兒的地步,但心眼也小着呢,“為兄弟兩肋插刀,為小蜜插兄弟一刀”的人也比比皆是。殺小蜜不當回事兒,殺其他人就更隨心所欲了。在如此險惡的環境下,議論現實政治實在風險太大了。於是,當官的,做學問的知識分子就搬出了老莊之學,個個鑽到裡面去,把個莊子、老子研究的玄而又玄,但又擺出一付深入淺出的樣子,講究起所謂“名士風度”。簡言之,就是要在人前面帶微笑,舉止瀟灑,若無其事,深藏不露。說起來,這也是在動不動就殺頭的官場上保住小命的最好辦法。庾子嵩深諳此道,雖人在官場,但決然不談政治,除了斂財,就是大談莊子,還寫出了學術論文《意賦》,對老子、莊子因辭不達意而產生的苦惱進行研究,最後結論是,老子、莊子的苦惱完全是脫褲子放屁,沒有必要。庾子嵩雖研究老莊之學劍走偏鋒,但好歹也是精心之作,不是抄襲的。因此,為當時的知識分子們所接受,一致評價老庾敢為人先,講得確有道理,算得上是有學問的人。

庾子嵩有錢,有權,有學問,而且學問不低,要是現在,怎麼也能當個院士。可到了這個地步,老庾還不是名人。難道老庾真走了“背”字?非也。老庾要當名人還有最後一道坎兒,那就是必須會“清談”。各位不要錯誤理解,以為這“清談”就是“侃大山”。那時的“清談”亦稱“玄言”、“玄談”、“談玄”,即以《周易》、《老子》、《莊子》這“三玄”為基本內容,要口若懸河般地引用老莊之學解釋儒家經義,大談人性之好惡,而且語言一定要出彩兒。思來想去,這“清談”有點兒象文革期間的“活學活用毛主席著作講用會”。學毛著的積極分子那時講起來也都是一套一套的,而且最大特點就是,幾乎講上三句五句就要引用一段毛主席語錄,當然,這還不夠,一定還要有豪言壯語。對比下來,一般的“侃大山”絕對到不了這個水平,但“清談”肯定到了這個地步。如此推理,清談者,必為學習老莊之學的積極分子。庾子嵩應該就是這樣的積極分子。老庾逢人就自詡為老莊之徒,就象那些學毛著的積極分子,見人就先念一段毛主席語錄,以告之,除毛主席著作,我不讀別的書。學毛著的積極分子都有豪言壯語,我所記有限,但有一句印象極深:“貧下中農的需要就是我們的需要!”據說,此豪言壯語出自一個學毛著的女積極分子口中。她和紅衛兵宣傳隊下鄉宣傳毛澤東思想,夜宿貧下中農家中,偏那貧下中農晚上爬到她身上去了,那個貧下中農想要什麼,她明白,但開始多少有些不情願。這時候,她想到了毛主席的教導:“"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很有必要。”於是乎,立刻覺得自己如要扭扭捏捏,就是不願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違背了毛主席的教導。想到此,她大大方方地讓貧下中農打了一炮。大概,她從中也得到了不少樂趣,事畢後,喊出了“貧下中農的需要就是我們的需要!”庾子嵩也不例外,他處處以老莊之學為自己的行動準則,當然必有豪言壯語。不過,對比那學毛著的女積極分子,經老庾之嘴說出的豪言壯語要高明得多。某日,庾子嵩讀莊子,開卷一尺便放去,曰:了不異人意。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說,老庾在讀莊子的書時,才展開書卷一尺左右,讀了那麼幾行,就讀不下去了。於是,他把書卷丟在了一旁道:“怎麼(莊子)和我要說的話意思是一樣的。”乍一聽老庾的話,覺得他太狂了。就好象讀了毛著後說:我要說的話,毛主席都替我說了。那不是找啐嗎!但仔細一想,佩服老庾真格兒地抓住了莊子學說之精髓。這裡我就不賣弄了,有心人去看一下《莊子·齊物論》,必能明白莊子的高明之處。簡言之,庾子嵩看透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八個字,懂得為人處世,要換位思考,談及學問,要融匯貫通。正因為如此,“了不異人意”經《世說新語》記載,成為傳於後世的名言。

寫到此,我也有點兒煩了。上面寫庾子嵩,加了不少零碎兒,但主題只有一個:兩晉社會,想在文化圈裡出名不易。庾子嵩出身高幹家庭,有錢,有地位,這不行,還得有學問。這還不夠,庾子嵩還得把個學問談得讓人心服口服,這樣,才擠進了晉朝名士之列。對此,諸位讀者有何想法?依我之見,,晉時社會並不怎麼樣,政治黑暗,民不聊生。但有一點可取,至少,文化價值取向是不媚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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