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去何從(33)

瑩雪心急火燎趕回家的時候, 紀林並不在家. 她給他辦公室掛了個電話, 是紀林本人接的. 他的聲音爽快而流暢, 已經沒有了昨夜和今朝的唉嘆.

"我中午飯在外面吃的, 你不用擔心我, " 他說: "我現在抓緊時間看一下書, 估計六點鐘左右回家吃晚飯. 還有一件事, 我接到媽的一個電話, 紀美在北京又被拒簽了! "

" 是嗎? 這一點都不奇怪. " 瑩雪平靜地說, 心裡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但願媽能 夠就此死心. "

"她才沒死心呢, 她想讓你通知學校重新發I20表, 希望過段時間後再領紀美去瀋陽或成都碰運氣. "紀林掛斷了電話. 他剛打開電腦, 思想還沒有進入狀態, 門外便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原來是魯明陽和小魚兒.

"我們打拱豬三缺一, 你去頂一下, 如何? " 魯明陽一進來, 便大大咧咧地說.

"這次不行. " 紀林拒絕了, "我下周就有個考試, 改天吧. "

"我下周也有考試, 我也得回家看書了. " 小魚兒說完也準備開溜, 這時候他聽見魯明陽正神秘兮兮對紀林說: "我們剛才在BURGER KING 看見宋雲青和黃櫻子也坐在那兒吃, 瞧他倆那樣兒, 蠻親熱的, 羅霞她們作的媒......"

"你胡說八道什麼啊? 魯大哥, 可別當美國之音亂在傳播謠言. " 小魚兒在一旁忙喊道: "我才不相信宋大哥會喜歡那個女的, 她長得象個狐狸精. "

紀林和魯明陽一聽忍不住大笑起來, 紀林邊笑邊問: "那你知道你宋大哥喜歡誰? "

"我當然知道. " 小魚兒拍着胸脯, 胸有成竹地說.

"說, 說, 那還不快說. " 魯明陽一臉的急不可待, 兩眼發出亮燦燦的光芒.

這時候紀林桌上的電話忽然響了, 紀林轉過身隨手一接, 原來是個錯號.

"我還以為是你老婆催你回家呢. " 魯明陽說.

"不是瑩雪, 這之前她已經打了電話來問過我. " 紀林回答.

"原來你老婆是瑩雪? " 小魚兒瞬息反應過來, 瞪大了眼睛,吃驚地問.

"怎麼了, 難道我們不相配? " 紀林笑着問.

"配, 配, 配......" 小魚兒眨了眨眼, 口吃地, 機械地說: "我只是想不到她是你的老婆, 我上次還跟她一塊兒去吃過學校的免費午餐, 她看起來那樣年青, 我沒想到她結了婚. "

"沒想到她結了婚? " 魯明陽眼睛乜斜着, 一臉的壞笑對他: "你難道還想去追她嗎? 你小子的雙腿小心點. "

"我才沒有你那麼花心呢. " 小魚兒不服氣地說, 他還有句話埋在心底不敢露出來: "那天看宋大哥對瑩雪那麼好, 誰都看得出他喜歡她嘛, 難道他不知道她結了婚?"

"對了, 小魚兒, " 魯明陽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還沒有問, "你剛才說知道你宋大哥喜歡誰, 到底是誰啊? "

"是個金頭髮藍眼睛的白妹妹. " 小魚兒嘻嘻一笑, 信口開河, 同時暗自慶幸沒泄天機.

"誰不知道他有金頭髮藍眼睛的白妹妹, 那不算, " 魯明陽停頓了一下, 咽了咽口水, 手指在空中畫了個圈, "我是指有沒有階級鬥爭新動向? "

"什麼是階級鬥爭新動向?" 小魚兒故作不解, 假裝糊塗: "我反正搞不懂, 你要不清楚, 直接去問宋大哥好了. 好了, 我不能跟你多說了, 我得回家看書去." 說完便一溜煙地跑了.

小魚兒剛沒了影兒, 這邊魯明陽便嘻笑着問紀林: "看你老兄這個臉色, 灰溜溜的, 是不是昨夜喝了酒, 老婆那裡沒過關. "

紀林深長地嘆了口氣, 把一本書朝桌上一扔, 只聽"啪"的一聲, 卻沒有他的說話聲音.

"其實女人都差不多! " 魯明陽深有感觸地說, 仿佛他是個女性專家, "可能你家那位要好點, 你不知道羅霞昨晚簡直象個潑婦, 我恨不得把她撕成一條條. 還沒讀書就跳成這個樣, 要是獨立了還不在你頭頂上拉屎."

"她是徹底獨立了, 我對她是沒有任何辦法, " 紀林唉聲嘆氣地說: "不過這日子總得過唄, 好死不如賴活着, 你想要怎樣, 有時候我在她面前低三下四還不是為了安定大局. "

"說穿了, 男人都想平平安安過日子, 但是女人一天到晚就想鬧. " 魯明陽意味深長地說: "是啊, 有時候你有啥法, 你吃飯和睡覺兩件大事都離不開她, 對吧? 只好把當爺們的脾氣暫時收起來, 但總有天會讓她知道我的厲害, 如果她再這樣鬧下去. "

"我老婆, 她......" 紀林猶豫了一下, 憋了一天的愁悶終於還是忍不住傾瀉了出來: " 昨晚她還說想離開我, 我做夢也沒想到她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世道......唉, 這麼多人還在誇她成熟懂事, 端莊穩重. "

"唉, 女人都是這樣, " 魯明陽一臉苦楚地搖了搖頭: " 羅霞天天在家裡吵着要跟我離婚, 你看她現在還是F2 就這樣天不怕地不怕, 要是當了F1恐怕是拍拍翅膀就飛走了. 女人心裡要想飛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的. 只是可憐我當初費時費力又費錢回國結趟婚, 最後還要竹籃打水一場空. "

"別說得這樣悲觀, 老兄, " 看他愁眉苦臉的樣子, 紀林忙安慰他: "我看羅霞也是蠻重義氣的, 不是那種貪圖享受的女人, 你對她好一點, 她不會離開你的. "

"算了吧, 紀林, 勸人家總是容易, " 魯明陽苦笑道: "你那老婆溫柔賢慧是出了名的, 怎麼也把你弄得一臉的苦瓜樣. 我看還是睜隻眼閉隻眼得過且過, 不然這日子怎麼能過下去? 現在要我相信那些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 我說是????空了吹. "

就在魯明陽和紀林二人互吐苦水, 互訴衷腸的時候, 羅霞也抱着電話向瑩雪哭得淚水漣漣:

"瑩雪, 我一想到要跟魯明陽這個死鬼過一輩子就恨不得馬上跳樓自殺, 我......"

"羅霞, 你慢慢說, 不要激動, 事情最後都會解決的. "瑩雪平靜地安慰她, 思量自己, 心裡何嘗又不是充滿了酸楚和顧慮.

"那魯明陽不是人, 他對我從來就沒有真正愛過,信任過, 經常胡說八道把我的心都傷透了, 我這樣活着還不如死! 他只是把我當成做飯的保姆, 床上發泄的工具, 除此以外從來就沒有對我真心關心過. 他千方百計阻止我上學, 對我實施愚民政策.我想去讀社區大學轉成F1, 他說那所大學必須要考托福, 但是小魏對我說可以不用托福成績先進去, 以後再補. 我想自己開車過去詢問, 但是魯明陽說什麼也不把車鑰匙給我, 還跟周圍的朋友打招呼不要送我去那所大學. "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魯明陽是......" 瑩雪吃驚地問, 感到頭皮在發麻.

"瑩雪, 我應該相信我, " 羅霞繼續在電話那頭哭訴: "我何苦去造魯明陽的謠呢? 你不要看他在外面對朋友很豪爽很仗義, 就認為他是個好人, 他對待老婆就象在對待他買來的奴隸, 我是再也跟他過不下去了, 我寧可跟餐館洗碗的阿眯苟過, 跟街頭流浪的老黑過, 也不想跟魯明陽這個魔鬼生活下去了...... "

"羅霞!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 瑩雪驚詫地喊道,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我說的都是真話啊! " 羅霞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不相信我嗎? 你可以直接去問魯明陽. 他還說他幫我辦到美國來, 一分錢都沒有花, 現在人家福州人偷渡過來的至少都要花五萬美元, 他不要臉的說我如果要同他離婚, 必須賠給他五萬美元. "

"可是, 羅霞, " 瑩雪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縱然有滿腹的道理, 現在一條也講不清, 她只得蒼白無力地安慰她 "你不要太難過了, 別哭壞了身體. 有時候大家吵架說的氣話你也不要放到心裡去. 這件事情我會跟紀林談談, 讓他去勸解一下魯明陽....好不好, 別再哭了. "

"我現在好後悔嫁給這個姓魯的. " 羅霞啜泣着, 哭聲逐漸平靜下來: "我當初在國內有個男朋友, 他待我很好, 但是我並沒有珍惜. 我現在才知道嫁給魯明簡直犯了人生致命的錯誤. 我前些天用電話卡跟我先前的男朋友通了電話, 他現在還沒有女朋友, 他說如果我回國他願意接受我......"

"千萬別! " 瑩雪忍不住一聲高喊, 打斷了羅霞: "冷靜一點, 千萬別一錯再錯. 這個事情絕不可能這樣簡單. 就算你跟魯明陽離了婚你一走了之, 你以為回國就萬事大吉了嗎? 你來美國一趟學位也沒有, 國內的單位也丟了, 你冒着險兩手空空回國, 你就敢保證你原先的男朋友對你現在的感情是百分之百的純潔, 他難道會對你的婚姻沒有一點想法? 如果有什麼矛盾你又該何去何從? "

"我知道我目前哪兒也走不了, 可我實在跟魯明陽過不下去. " 羅霞無力地哀嘆着氣說: "我真想不明白肖雲,怎麼她就有那麼好的命, 我不比她差多少, 為什麼魯明陽比文霽光差那麼多. "

"不要去比, " 瑩雪耐心地勸慰她: "人比人, 氣死人,天外有天, 人外有人, 你比得完, 比得盡嗎? 世上比肖雲幸福的女人還有很多, 世上比你不幸的女人也有不少......"

終於放下了電話, 瑩雪忍不住低頭沉思, 勸人的話總是好說, 但想法在心中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又何嘗沒有過比較, 紀林和宋雲青兩個人, 無數次在心底細細對照思量, 能力孰優孰劣, 她無所謂, 但宋雲青對她那份強烈的愛心嶄新了她的生命, 重塑了她的情感, 無意識的一剎那之間, 也會在心底深處爆發出想隨他而去的意念. 有時候, 她也忍不住哀嘆命運對自己的不濟, 為什麼與宋雲青有緣相逢, 而無緣相聚? 但她畢竟是個成熟的女子, 她竭盡全力, 用理智逼退了恍惚的神思和不切實際的夢幻, 冷靜從容地面對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