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國文革時期,有兩位文化人最為矚目:一是郭沫若,一是康生。前者追古尊孔而未被掃四舊,後者身為文革先鋒卻仍不妨摹字賞詩。文革出版的唯一一本涉及古典詩詞的書就是郭沫若寫的,書名是:《李白與杜甫》;唯一一位能以古典詩詞入墨贈人的就是康生了,當然太祖除外。 先說後者:康生自視書畫功力甚高,以為堪與白石齊肩,故有筆名曰“魯赤水”,自然是與“齊白石”相對。傳康生曾言“郭沫若那字也叫書法,我用腳指頭夾根木棍寫的都比他強”。 再說前者:郭沫若書法似崇顏(真卿)米(芾),用筆回鋒轉向,逆入平出,頗有稜角,唯惜力道偏弱,且水平不太穩定。呵呵。康生之言,郭自有聞,奈康生勢炎中天,隱忍不言。然以郭之國學薰陶豈有心服康生之理?時也,勢也。 貼來二人書作數幅,果綠盛紅肥,抑或李苦桃酸?諒諸位自有高見也。
這幅對聯章法上起伏呼應,貫穿一氣。有幾處弱筆,如第一個“寫”字的右彎勾,第二個“寫”字穴寶蓋兒的右肩,“刺”字的立刀。
康生的字頗有章草味道,時人謂之“康體”。什麼是“章草”?有兩個標準:一,字的捺像隸書,二,字雖草但互不相連。從落款看出,康生還能左右開弓。
郭沫若這幅字有草書的字,俺給翻譯一下: 縱有寒流天外來,不教冰雪結奇胎。 東風吹遍人間後,紫萬紅千次第開。 那個“結”字的寫法不太符合草書規範。現代名人多好寫字,很多字都是瞎“草”,他自己知道,別人不認得。被書法界戲稱為“鬼畫符”。
康生這幅字裡瞎“草”的更多,如果俺不是熟悉李義山這首詩,認讀起來也很費勁。這首詩是: 竹塢無塵水檻清,相思迢遞隔重城。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殘荷聽雨聲。(《宿駱氏亭寄懷崔雍崔兗》唐.李商隱) 這首詩遠不是老李的名作,它之所以出名,皆因為《紅樓夢》裡的林妹妹喜歡最後那句“留得殘荷聽雨聲”。康生下筆就寫這首,估計《紅樓夢》沒少看。諷刺的是,當時無奈的世人卻不知燒了多少部《紅樓夢》。 有網友說了:你怎麼知道康生是從《紅樓夢》裡看來的?俺就多說幾句,俺有證據: 李商隱原詩,最後這句是:“留得‘枯’荷聽雨聲”,等到了《紅樓夢》林黛玉口中才變成了:“留得‘殘’荷聽雨聲”。現在把《紅樓夢》原文(第四十一回:史太君兩宴大觀園 金鴛鴦三宣牙牌令)引來: 寶玉道:“這些破荷葉可恨,怎麼還不叫人來拔去。”寶釵笑道:“今年這幾日,何曾饒了這園子閒了,天天逛,那裡還有叫人來收拾的工夫。”林黛玉道:“我最不喜歡李義山的詩,只喜他這一句:‘留得殘荷聽雨聲’。偏你們又不留着殘荷了。”寶玉道:“果然好句,以後咱們就別叫人拔去了。” 請看一看康生上面寫的是不是“殘”?“枯”和“殘”雖一字之差,但寓意就大不同了。為節省篇幅,這“枯殘”的寓意只能待俺下回分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