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国探亲,我都会约子琪一起去探望曾经教过我们药理学的黄教授。子琪夫妇是我的大学同学,黄教授现在是她的公公了。以往她都很乐意陪我一起去,可是这次她却委婉地一再推辞,不肯同去。在我的追问下,她终于告诉我,她婆婆去年去世;半年后她公公就与保姆悄悄地同居了。让他们做子女的脸没处放。现在子女们正跟老爸冷战着呢。
这是她的家事,我不好过问。那位保姆我也认识,50岁左右,相貌不错,是下岗女工, 给人干净利索的印象,她在黄教授家帮佣有些年了。
我带上礼物,独自一人去了。保姆为我开了门,我在门口发了一会儿呆,不知该如何称呼她。面前的女子还能用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来形容,她的长相、气质、身材都不比已过世的黄师母差,与高大健硕的黄教授站在一起还蛮般配。她笑脸盈盈地接过我手中的提袋,热情地招呼我进去。
黄教授年近80,虽然头上的白发稀梳,但他精神矍铄、脸色红润、耳聪目明、步履稳健。比杨振宁教授还有朝气。我去的时候,黄教授正在书房里的电脑上查资料。书房的墙上挂着一副横联:“敢把秋色比春光,老来红胜少年时”。这是著名画家朱怀新,晚年在一幅《老来红》油画上的题诗。可见黄教授是朱怀新的粉丝了。其实黄教授退休后,一直没闲下来。在制药方面搞出了几个专利呢。
黄教授问了我在国外的工作情况,现在做什么课题。接着我们谈了国内基因工程制药方面的进展等等。他思路清晰、记忆力强。在我们谈话期间,保姆为我们泡茶,切水果,来回了几趟。黄教授望着保姆转身离去,沉思了一下,深情地说:“她是个好女人。每天早起,为我准备早餐,每天都不重复。牛奶、面包、豆浆、油条、包子、馒头轮着来。可是孩子们就是不接受她。哎。。。”我说,您的孩子们都做教授了,一定会想得通,会接受她的,只是需要些时间。
保姆做好了晚餐,黄教授留我一起用餐,餐中保姆经心地把鱼刺剔除,再将鱼肉放入黄教授碗中。看他们之间的默契,绝对不是在我面前演戏。
我第一次听说“陪睡保姆”,是在1999年,我去威斯康辛麦迪逊市,拜访我的一对好朋友夫妇。他们是我几年前在麦迪逊市工作时,交上的好朋友。俩人都是虔诚的基督教徒。先生在一家大公司工作,妻子只做半日工,在她心里照顾先生和儿子才是大事,少挣点钱没有关系。她也是打理家务和烹饪的高手,每个认识她的人都对她夸赞有佳。
聊天中得知先生的母亲半年前去世,办完母亲的葬礼后,夫妻俩邀请老爸来美同居,因为先生是独生子,老爸投靠儿子是理所当然的了。老爸来美住了三个月就吵着要回去。原以为老爸是因为生活不习惯才要回国,现在才知道老爸是急着赶回去,找回原来照顾老伴的保姆,现在他与保姆已经同居了。老爸要求儿子每个月多寄些生活费,因为给保姆的工资涨了一倍。
这俩夫妇被老爸忽来的举动弄傻了。他们认为父亲年纪都一大把了,也不是生活没依靠,自己有退休金,他们也一直给寄钱,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做儿子、媳妇的亏待了他。老爸真是太让他们失望了。
这次遇到我尊敬的黄教授做了同样的事。同样被子女认为是不齿行为。本来我不想说什么,但看见黄教授和保姆俩人的真情流露,我决定约子琪夫妇谈谈。
这场谈话还真不好谈。我先例举了杨振宁和翁帆夫妇、翁帆父亲翁云光和杨教授玄孙女的婚姻,说明了老人们有这方面的心理需求与生理需求。子琪马上打断我的话说:“你还说呢,就是因为这一家人的“忘年恋”才搞得社会风气乌烟瘴气,人人效仿;都这么老了还花花肠子。” 子琪的先生接着说“我爸不同哦,他和保姆是雇主和雇佣的关系,一但被告发还会有法律麻烦。” 我说:“ 他们俩人既然都是单身,那你们同意他们结婚好了,如果担心他们婚姻以后有变,做个婚前财产公证就安全了。”“我不同意,还是因为我忍受不了我爸爸这么快就忘记了我妈妈。” 子琪的先生伤感地说。我无话可说了。相信子琪夫妇会理解、宽容父亲,毕竟父子之间的血缘亲情是剪不断、割舍不了的。
希望家庭与社会给予老年人更多的关爱。让他们的人生,他们自己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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