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那個時段，再回頭看，當時我們的分手是必然的。那是94年。出事的前一陣子我們老吵，常常坐在校園的某個小角落裡爭執到半夜。現在想想，那是戀愛太久又離婚姻遙遙無期的產物。大家都厭倦了。那時我不太好伺候，吵完了就等他深刻道歉，如果不道，我就抽泣到天明，把他煩的夠嗆。當然也有快樂的時候，但快樂越來越少了，愛情蒼白起來。他學會了加班逃避我，減少與我碰面的機會。我們的關係處在火山口上，雙方都在尋找迸發的機會，壓抑與無聊在尋找突破口。

一個偶然的機會，他認識了電視台少兒節目的責任編輯與主持人。她以賢淑與善解人意和寬容的姿態出現在我男朋友面前，對他不啻於頓時換了一道風景線。他厭惡了我的淺薄與少女的無知，整個人立馬融入了女人漾不盡的風情里。那個十萬火急的戰報啊，20天他們就雙雙找機會出差到上海，共赴巫山雲雨了。我真的詫異於男人的饑渴，他又不缺性，怎麼就這麼沒出息？

他只跟我說他有別的女人了，要分手。我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心正想着改善我們的關係呢，他卻沒有給我機會。聽到這消息的一剎那，我差點縱身從他家五樓的陽台上跳下去，那時侯若說我愛他有多深是虛的，我們吵到焦頭爛額，談什麼感情啊！我是驕傲的自尊無法承受。我覺得憑我的條件只有我踹人家的份，哪裡輪到他挑我？當年追我的蒼蠅趕都趕不走，居然還有隻蚊子從我身上吸過了血要開溜。

他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怕我去騷擾他新近愛上的女人，什麼都不說。如果說女人心天上雲的話，我想男人的心比浮雲變化還快，簡直是落花流水。以前我是他的珍寶，轉眼間就是稻草了，他對一個認識20天的女人的保護竟然超過了相愛5年的我。他怕一個只20歲的無知的沒走出過校門的小丫頭去傷害一個26歲的社會人，真是愛到盲目了。

我發揮了克格勃的偵察精神，輕而易舉地就找到了那個女人的基本資料和電話號碼。時間過去那麼久了我都在暗暗佩服自己的特務能力，遺憾一個難得的間諜人才沒有投入到更大的使命中去。女人在困境中要是想達成一個目標，那種百折不撓的堅忍是常人無法想象的，我，一個從沒受過任何打擊與磨礪的小姑娘就這樣在鬥爭中瘋狂飛快地成長起來。

首先我希望動之以情。我一相情願地單純地想，我要把我的愛情故事告訴她，讓她知道我們是密不可分的。我去約了她，一見她我就相形見拙了。她是那麼的沉穩，處變不驚，悠閒淡定的神態讓我感到壓力，好象一切盡在她的掌握之中。我那現成的婉約愛情故事在她面前蒼白無力。我象個小傻瓜在企求着一個貴婦施捨她手中的玩物，因為我覺得那是寶貝。我到現在都記得她那虛偽的言辭和嘴角的笑。也就是從那天起，我想，只要我奪回了我的男朋友，我再也不說謊了，我要真誠待人，亮出真心。虛偽真噁心！

第一次和她交談，我並不知道她是口是心非的，我沒有社會經驗，無法跟一個在電視台這樣的染缸里混跡了8年的女人比較。她告訴我她和我男朋友只是普通朋友關係，根本不愛我男朋友，我男朋友跟的她煩死了，她要我替她勸勸我男朋友，還說她有男朋友了，她需要一個成熟的男人和穩定的家而不是什麼小毛孩子。她這番話無法出口說給我男朋友聽，怕傷了他的自尊。我壓根不知道他們已經上床了，居然信以為真，如得令箭一般跑回去興奮地衝到我男朋友的家。就在我去找男朋友的路上，她在電話里如泣如訴地告訴我男朋友她看見我了，一個可愛的女孩子，她不想傷害我的心，並且居心叵測地點明了我跟她說的我們曾有過肉體關係和2次流產經驗。最後她特地加了一句：“我愛你啊，可我又不能傷害她，我要放棄了，再見吧。”我男朋友惱羞成怒，當我把她的話轉告他的時候，他說：“我真不知道你這麼卑鄙，以前以為你很單純，也就脾氣壞點，沒想到你還學會了撒謊，通篇的謊言，你以為你貶低她，編一套謊話就可以拆散我們了麼？告訴你，她都跟我上床了，剛才還說愛我至死不渝。”我驚呆了，我活了20年，從家教出發，壓根沒有撒謊的經歷，他認識我5年了，居然這麼快就不再相信我！我不僅失去了愛情，更失去了在他眼裡的人品。

我當時根本不明白問題出在哪裡。直到後來她常常玩那兩面三刀的把戲，自以為聰明地戲謔着大家，並為自己安排後路的時候被我發現了，我什麼都沒做，只冷冷看她表演，並在她表演的間歇以及後來準備放下偽裝真心做人的時候再挑她出來自己蹦蹦，直到我先生看清楚並害怕了主動退出為止。

她後來是主動約我聊的。那時候她和我前男朋友的關係已經快到了盡頭，而我又很不地道地裝出寬容的樣子接受我的男友，讓他覺得後路是無比寬廣的。她跟我說要我原諒她當初欺騙我，因為她必須保護自己，她怕了我了，求我把男朋友還給她。她已經日落西山了，只想找個單純男人過日子，離婚的女人不容易，求我放她條生路。我條件還好，隨便找一個都比她的未來強。那時她是真心愛我男朋友了，因為我那男人別的沒什麼，心胸很寬廣，不介意她的過去，而且人還是有本事的，對她無疑是個比較好的選擇。當時我心裡恨個洞，笑里藏着殺人刀，我痛恨他們聯手欺騙我，我也得涮他們一把，別以為世界就剩他們兩個聰明人兒了，把人都當猴耍。我都算計好了，等把他們攪散了我也和他一拍兩散，別自以為自己多他媽鳥，誰離了誰不能過？耍人者必被人耍。當時的關係極其複雜，那女的其實是正在離婚階段，還有個沒摔掉的丈夫，而這邊又有我在攪局。最愚蠢的就是我現在的丈夫，他致死都不會明白事情的就裡。當人家那丈夫殺到門口揚言要剁了他的根的時候，他居然每天上班都帶着刀。哈哈！由此看出男人的愛是不堅定的，什麼海枯石頭爛，那都是屁話，關鍵時刻還是小命剩過一切。心驚肉跳的日子沒幾天，他就奔兒懷念當年我們卿卿我我，你儂我儂的歲月了，連吵架的日子和無力的眼淚也珍惜起來，好歹好過每天扛着腦袋不曉得放哪裡好。

那次我們談話的最後，我漾出一個自認為是最虛偽的笑給她看，告訴她：“我早就不愛那個他了，我有更好的選擇了。拜託你跟他說清楚，別再來打擾我的新生活，我也煩的要死，他整天纏我，還讓不讓我好活了？”一轉身，我就投到我先生的懷裡，哭訴着：“既然她那麼愛你，沒有你無法活下去，我不能忍看着她消沉，我們分手吧！”嘿嘿，這話是我編的，她並沒有說，我只是利用了她一下。她的謊言太多了，有時候真假難辯，再多栽一頂帽子給她也不算害她。到那時候我先生已經意識到我是不說謊的了，對我堅信不疑，並打算和那個不誠實的女人分離。他說，我不介意她的過去，可我介意我的未來，每天都要想她的哪句真，哪句假，得把我累死了。還是單純的好。

我從不說謊，只在關鍵的時候說。一個誠信的人，一旦有了誠信這張信用卡，偶爾透支而宣稱被盜用，一定會被同情。我早早就披上了誠信的絢爛外衣。生活教我的，告訴益處我受之不盡。

我不想說這些子爛事，把人性的醜陋與自私都暴露無疑。嫉妒報復欺騙與謊言代替了純潔的愛情。那時候的我憤世嫉俗，那時候的我紙醉金迷，我都迷失了我自己並且花了多年才找回來，但已經失去了原先的底蘊。也許此生都有陰影。我開始質疑人生並痛恨每張面具下的臉。陽光下那看起來熠熠生輝的光彩背後竟如此的齷齪。人的私利物慾以及變態的占有令心靈早已蒙塵，性格早已扭曲。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是我當時唯一的感嘆。

更醜陋的你想聽麼？
我的婆婆，那個溫柔善良的女人，曾跟我好到穿一條褲子還嫌肥的，在關鍵時刻也亮出了母性的兇殘。
當她兒子有外遇的瞬間，她驚呆了。她知道我們有肉體關係，並且我們在床上的鏡頭還被她撞見過。她幫我們瞞着我的父母，大家都是同事，她知道這下大事不好了，她沒辦法跟我父母交代了。她曾求過兒子，希望他回心轉意，這樣皆大歡喜。她兒子說：“我不喜歡六六是因為她太偏激，做事情不留餘地。她那次自殺就讓我膽顫心寒，我覺得緊張。這個女人讓我放鬆。”我曾經在壓力過大的時候，學習的壓力，早戀的壓力，懷孕的壓力以及家庭的壓力，總之一切不該我這年齡承受的壓力之下，吞服過86片苯巴比妥，一種強力抗鎮靜抗憂鬱的安眠藥。當時離死亡很近，看見了天國門口小天使的微笑，那種絢爛的明亮以及透徹令我舒暢到根本不想回來。我曾深度昏迷過一周，醫院數次下達病危通知書並且告知我父母做好植物人的準備。怎奈修行不夠，沒有得道成仙，又被打回來了。這章以後再說吧，很奇特的經歷，不是每個人都有幸和死亡握手的。

母親的愛總是偏狹的，她不念我多年如女兒般地與她的親密，毫不猶豫地相信了兒子的話。認為兒子遭了很大的罪，是該找個成熟點的女人了。她怕我攪局，找我談話，想把這事無聲無息地掩蓋了。她流着淚說：“我兒子對不起你，我恨死那個狗東西了，他永遠別想把那個女人帶進家門，只要我活着就不行。你做不成我媳婦，就做我女兒吧，以後每月我給你100塊錢，直到你出嫁，我要象陪女兒出嫁一樣給你置辦嫁妝。”就這點錢能彌補我心靈的傷痛？一個女孩子最美麗的初戀也可以折算成貨幣？我沒要，但還是敬重她，認為她是愛我的，只是兒子不爭氣罷了。

讓我傷透了心的是這番話後沒過一周，那女人就唐而煌之地以正宮娘娘的身份進家了，穿我穿過的鞋子，吃我吃過的碗，睡我睡過的床。在後來我和男朋友暗度陳艙的日子裡，一日，我在晚飯時分打電話給他，聽見裡面我的善面婆婆殷勤地說着吃菜吃菜，這個是你喜歡的，那廂的女人笑着回應：“媽把我都餵胖了，怎麼見人啊。。。。。”我覺得奇怪，天哪，我婆婆這麼快就死而重生了？不是說到她死，那個女人都不能進門麼？

知道什麼叫人走茶涼麼？嘿嘿，這就是。
“煢煢白兔，東走西故，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這是誰的厥詞？世界什麼是可信的？什麼是真的？

我已經學會了不再敏感，敏感受傷害的只能是自己。日子不因為你的歡樂悲傷而停頓，總要繼續。要讓自己快樂，只能是假裝不見。

窗外飄蕩着藍調的歌，我在自揭傷疤。我有咬指甲的乖僻，悲傷痛苦的時候就狠命地折磨自己，我已經把自己的指頭咬爛了，流出殷紅的血。

到後來我再進他家門的時候，我只當作一切都未曾發生。我不能憎恨我婆婆的無情，她只是一個護犢的母虎，只要不惹她，她還是溫順的。我能責怪一個母親自私的愛麼？

我只冷笑着，看人間每天上演的悲喜劇，不時磨磨我的牙。唉！可千萬不能鈍了，也不知什麼時候又要再用它。

故事的另一個旁岔是，我在他忙着搞三角戀的時候我也沒閒着。我仔細挑選了一個目標，決定把他當犧牲品。姑且稱他為Z吧。他是我前男友的同辦公室的同事，一起參加工作一起玩樂，曾在一起吃過飯打過牌聯歡的時候跳過舞。他個頭矮小，我若穿了高跟鞋得看着跟他一般高。通常情況下，我是不正眼看矬子的，男人若去了個頭，再瘦的跟猴似的，能有什麼魅力啊！就象我認為女人若是沒了胸部屁股和小蠻腰再加上一口小玉米粒似的白牙，得遜色多少啊！

其實憑良心說，Z是個很俊秀的男人，他如今正在加拿大多倫多混跡，。從五官上和身材上看，他整個是個縮小比例的周里京，那個演高山下的花環的男主角，那個老婆孩子被歹人捅死的著名演員。

我當時選他入闈是很有深刻用意的，等於放了個間諜在我前男友的辦公室監視他，並且有機會常去他們辦公室混跡，冠冕堂皇，同時得讓我前男友無可逃避地看見我和別的男人親密。
哦！那段日子真是瘋狂，我一面忙着攪和我前男友短命的愛情，一面忙着搜集新的鬥爭資料從心理上打敗我那可惡的情敵，一面忙着跟這邊的傻孩子出去溜達放鬆我緊張的神經，一面還要上課保持功課名列前茅，可怕的還要參加社會活動，組織什麼無聊的團隊優秀青年向黨中央靠近的活動，我是校團委的幹部之一，那時候居然還能堅持去聽黨課，拿到黨校畢業證書，並且最終在畢業前成了預備黨員。你瞧，黨員不過就是我這樣子，每天喊喊口號，組織大家過點生活，大面上道貌岸然，背地裡偷雞摸狗。那壞事都是象我這樣的做的。有幾個女孩在16歲就流產，20歲就鬧情變的？我還不算差的，我以前的一個同學，是我們當地有名的左派革命先鋒，一有演講和號召都她出面，面貌比馬列老太還馬列，後來被保送到北京青年政治學院讀馬列主義，現在已經在黨中央團委混上一官半職的姑娘，早在她14歲那年就跟我表哥上床了。他們倆只見了3面，一個14歲，另一個18歲。敢想敢幹的並能夠深藏不露的，一定是我們這些社會的中流砥柱，中共的黨員。

白天黑夜的點燈熬油，思想不停地運轉，既要回顧從前又要運籌以後還要把身邊這位Z安頓好了，精神總處於高度緊張狀態，我嚴重失眠，一躺下來滿腦子比電腦運轉的還快。曾有好幾天都沒有入眠的苦惱，滿臉潮紅，亢奮到耳鳴。我的身體在那段日子裡損傷極大，人一下瘦了20斤，皮包着骨頭。幸好我那傲人的乳房還倔強地高聳着，不至於太丟份。

現在一切歸於平靜，我常後悔當年誓死保衛領土的執着，那有必要麼？人爭一口氣，佛正一柱香。爭來了又如何？其實當年的胸襟如果和現在一樣，也許我的人生開天闢地走入了另一個里程碑。我是深受了傳統糟粕的害。當時日日夜夜恐懼的是我絕對不能離開他，因為我無法跟未來的丈夫交代我複雜的經歷，我怎麼張口說我16歲失身，幾次墮胎的經歷？我的處女膜情節比男人重多了。我根本不敢接受我身邊優秀男孩伸出的手，既怕傷害他們又怕再割自己一刀。如果是現在，我可以坦然面對以前的經歷，而且可以做到根本無愧。我的青春我已經用血來洗刷過了，我會更在意把握未來，我不需要對任何人抱歉。但當時，一個僅20歲的女孩子，是無法參透這玄機的。生命的大智慧是時間譜寫出來的，弱智是年少的代名詞。這就是我為什麼總勸男人不必介意那層毫無意義的膜，給鳳凰們一次涅磐的機會。否則，他可能失去一個天使。我經歷了那個心理歷程，知道那種懺悔已經足以彌補十次我犯下的過錯。我還打算把這種真實的經歷告訴我的孩子，讓她明白，要學會善待自己，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不要拿仙子的標準來衡量自己。天使的翅膀即便染上了黑色，她也是天使。

這也是為什麼從此我不打算出軌了，因為背負的東西太重，不是我的心理可以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