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漆黑的房间里,感受着身子下潮湿的水汽,我摩挲着似乎还麻麻的
那只手臂,很不情愿的记起了刚入大学时候和家里订的约法三章:吃住
在家;准备出国;不交女友。在嘱咐第三条时老爸非常严肃的叮嘱尤其
不能在本校交女友。我理解父亲的顾虑,在大院中不论是谁家的孩子得
了竞赛一等奖,还是因偷了辆单车被拘留都会在短短几天内成为每家餐
桌上称赞或惋惜的谈资。各大院校中因男女之事身败名裂的事例也时有
所闻。勿论我在家门前真闹出绯闻,就是女友翻脸了莫须有的说些什么
对家中两位老教授的颜面都是莫大的打击。明白了利害关系后我对那第
三条答应得最爽快,放言“兔子不吃窝边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思前想后不得要领,思维又开始混沌起来,我终于加入了其他人的呼噜
大合唱。
带头大哥没有食言,第二天我们搬入了量子所的招待所,一路上我沉默
寡言的提着纬的行李,其余两个伙计好奇的打量我和纬,猜想着到底昨
晚发生了什么。接下来带头大哥宣布的安排更让我们高兴:不但我们可
以在食堂搭伙买饭,墙外一家朝鲜餐厅的小菜也很经济实惠。
不幸的是一举解决了食宿的喜悦没能维持很久。就在当晚趁着八袋弟子
和小雨子又跑道外面“快活赛神仙”时,我和纬在屋中有一句没一句的
闲聊。我已打定主意恢复模糊策略:我不愿意纬这样一位玩伴离我远去,
也不想失去那若喜若忧的奇妙感觉。猛然间一个人窜进房来,一屁股坐
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还有一个人急跑到门口,立刻摆出个“大”字形
把门完全堵死了。我用身体遮住有点吓蒙了的纬,定睛仔细观看,坐在
床上的是小雨子。小子不但脸色惊慌,而且衣服也有些散乱,明显有和
人撕扯的痕迹;而从衣服背影判断堵在门口的是八袋弟子。我尚未来得
急问明缘由,一个陌生人出现在门口,破口大骂的同时指着小雨子要单
挑。见到这一情景我反而不急着刨根问底了,坐回纬的身边仔细观察着
在场的每一个人:小雨子有了后援镇定了一些,站起身和陌生人远远的
开始了对骂,完全忘记了还有女生在场;八袋弟子嘴里不知在喊些什么
手扒脚蹬死守住大门;陌生人则把头和一只手臂探过了八袋弟子的肩头
拼命往里拱着,半个身躯都压在了队长的身上向屋中叫阵。这种阵式让
我压力顿消。
回头看纬时她脸上的惶恐之色已减去不少,关切的注目着队长的防线,
嘴里催促着我:“你还坐在这儿?快去帮忙!”我慢条斯理的叹了口
气:“小时候我曾用砖头把同伴儿的头开了,被家里狠训过,再没打
过架。”头半句是真事,后一句纯属无耻谎言了。看纬仍不放心的样
子我安慰她:“这小子专挑小猴子,对挡住去路却强壮得多的队长不
敢发横,是你们典型嘴比拳头硬的京油子,你别担心了。”纬似乎接
受了我的分析松了口气,随即瞪了我一眼,大概是“京油子”一词刺
痛了她。为了将功补过,同时也真怕队长不慎失守,我攥紧拳头笑嘻
嘻的迎着叫骂者的目光慢慢向门口挪去。在两次让我滚开无效后,对
方看出我来者不善,语调没有降低,探出的头和手臂向后缩了半尺有
余。正在僵持不下时,别的同伴和住户闻声赶到,终于在喧闹之中把
叫阵的主儿架走了。
“你这卫嘴子装腔作势起来也满唬人的嘛。”纬离去时不忘回击一句。
当夜大家门户紧闭,人人心中不安,不知如此祸从天降对实践评语有
何影响。等到带头大哥领着派出所的警察来调查了解时,不安情绪更
突出了。警察只是对双方有无身体伤害仔细盘查了一番,对事情的起
因和过程的调查就敷衍了事了。看来这起“人民内部矛盾”从此不了
了之。带头大哥简述了事件不过是个被招待所收回房子而不满的职工
与住客的摩擦。声调一转高声训斥某些同学的行为不检,宣布不仅要
全体搬到量子所另一端的集体宿舍,而且为了缓和一下刚来就造成的
对立气氛,有必要全体换个环境认真反思-反思的地点恰巧是某个刚
开发的旅游景点。
听着带头大哥一本正经的报出反思地点,我刚含在嘴里的一口水险些
喷了出去。纬看着我的狼狈之态小声宣布:“鉴于昨天队长表现出临
危不惧的领导才能,本人对占用队长为大家服务的宝贵时间深感不安,
即时起队长从轮班制中除名。”说完对我吐了吐舌头“你多担待好了。”
我期待的望着八袋弟子,他摊开手对我作了个爱莫能助的姿态。刚才
好容易忍在嘴里的水倒灌进了鼻腔,剧烈的咳嗽声引来了全屋人的注
目。只有纬神色不变的轻轻给我捶着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