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in check
---楓雨

Rain Check—雨天換票證。本指比賽或表演因下雨延期，發給觀眾下次觀賞的憑證。也用在如果商店一種正在減價處理的商品沒有貨，開給顧客的一種保證單據，顧客可以在該商品再有時，憑此單據按當時價格購買。後引申指雙方同意某方延遲履行承若。（根據韋式中英字典）

一

梁慶覺得自己的鄰居這兩天有點不對頭。其實他早就知道他們有問題，看他們不對勁。

什麼問題？咳！這不是明擺着嗎：

那是一對剛結婚兩年的夫妻。女的是個眉清目秀且風姿卓綽的中國女人，叫葛紅梅。梁慶和她說過幾次話，說話的時候她美目顧盼，朱唇皓齒，梁慶的心裡就不知道怎的一忽悠。後來他就總想找機會和葛紅梅說話，可後來葛紅梅就對他不愛理睬。梁慶心裡就不舒服了，雖然他還是愛看到葛紅梅。心說可是瞧不起她，想，這肯定是一個綠卡婚姻。因為葛紅梅的丈夫安德魯是個美國老頭—其實並不一定很老，可是他留着絡腮鬍子，頭頂微禿—反正美國人是年輕的時候顯老，到老了反倒顯得年輕。誰知道呢！這種婚姻，嘖嘖，梁慶聳着鼻子對老婆惠明說：“有什麼幸福可言！說不定什麼時候出事呢！”

他於是密切注視着對門一家，看到葛紅梅的背影，他就心跳加快身體膨脹白抓撓心。

果不其然，有一個星期梁慶休假在家，早上起來，吃罷早飯，他透過自家窗子看着對門，心裡正想找個理由去串門。還沒等他想好理由，忽然，一輛奔馳停在了個紅梅家門口。這不是安德魯的車。梁慶知道，因為安德魯開的是林肯。車裡走出來一個年輕人，走到門口，還沒等按門鈴，葛紅梅就開門把他讓進去了。梁慶的心突然冬冬地跳起來。他相信自己的直覺：這裡肯定不對勁啦！他索性坐在窗前，一直盯着看，心裡又激動又不平，還有點酸不拉唧的。結果，大約兩個小時後，對們開了，是葛紅梅給開門，而那個人頭也不回就走了。第二天，第三天，亦是如此。梁慶知道，這裡有故事了！這兩個人的關係一定不一般。他不禁有點幸災樂禍地想：看吧！美國人喜歡找中國女人，說他們顧家呢！他們不知道中國古人早有啟示：歹毒莫過婦人心啊！

安德魯每天很早就去上班了。他在紐約的一家金融公司，所以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走，到晚上天黑了才回來。過的是兩頭不見太陽的日子。梁慶有點同情他。也因為每次他找茬和葛紅梅說話，她都是耷拉着眼皮，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梁慶心裡就不平衡：有什麼了不起！假清高！哼！看不上我們中國男人，找個老外！這種女人，據說都是性慾很高。據統計表明，美國人的平均做愛時間比中國男人多兩分鐘！就為了兩分鐘！這種女人，讓梁慶恨癢得咬牙切齒。所以，他就盼着他們出事。

可沒等人家出事呢，梁慶自己倒先出了事：公司不景氣，裁員。梁慶被裁了。在家晃了一個多月，愣沒找到事情！老婆惠明雖然嘴上沒說什麼，眉宇間已經透出一股火藥味和嘲諷之氣。其實梁慶真沒閒着，他天天在網上貼簡歷，可是，他是處在一個尷尬的年齡，高不成，低不就。

這麼晃蕩了兩個月，梁慶就又看到了那個找葛紅梅的小子。那小子總是每天準時十點半出現在對門，然後一點出來。從來不按門鈴，葛紅梅總是在門口等着。有一次晚上散步梁慶碰到葛紅梅，梁慶沖她笑笑，她居然把臉扭過去! 可是！她的側影真好看呢！梁慶覺得她比以前更豐滿艷麗了。梁慶突然就來了氣。哼！俗話說“人無外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一個計劃在他頭腦里形成了。

二

梁慶擺弄着手裡這包東西，打不定主意。他有點同情安德魯，可是，想到葛紅梅那雙俏麗的，帶着嘲諷不屑的眼睛，他就有氣。特別是，昨晚惠明向他語重心長地說：“你要在找不到工作就降低一下自己的標準，或者干點別的吧。”梁慶一聽火了：“什麼什麼！你以為我就那麼不值錢啦！”妻子的話對他簡直就是最後通牒，是看不起他的表示。梁慶才不吃這一套！終於他把心一橫，給安德魯掛了電話。

當把手裡的紙包遞給安德魯的時候，梁慶差點後悔，幾乎把手縮回來。我這是在幹什麼呢！太卑鄙了吧！可是，他轉念一想，古人早有云：“五毒不丈夫”麼！再說，這也是為了安德魯好啊！

安德魯接過那盤錄像帶，低頭半天沒說話。梁慶此時的心敲得山響。手心都出了汗。但他告訴自己，要沉住氣！

安德魯終於說話了：“梁先生，你說吧！你準備要多少錢，才可以讓你不把這件事情說出去？”
哈！開門見山！他倒是個痛快人！好，這樣最好！
梁慶清清喉嚨：“兩萬。”
“好！”
就這麼簡單？ 梁慶突然後悔自己要少了。
安德魯抬起頭來，死死地盯着梁慶：“但是你得保證，不讓第二個人知道。”他的眼睛藍光幽幽，仿佛射出一道藍光來，象地震前的藍光。梁慶心裡一哆嗦。情不自禁地說：“當然，我保證！”

回家的路上，梁慶心猿意馬。一會兒想到葛紅梅俏麗的臉龐，一會想到安德魯的眼神。心裡突然一懍，他會不會對葛紅梅……?他想到最近在《人物》雜誌上一直跟蹤報道的一起殺妻棄屍的案件：加州有一個妻子懷孕七個月突然失蹤，找到時候是兩具屍體，孩子因為母親屍體膨脹已經和母體分離。丈夫雖然涉嫌，可是審了一年多了，也沒找到確鑿證據。梁慶越想越怕。

接下來的一個多星期，梁慶密切注視着對門。安德魯上班後，對門就象沒有人了一樣，沒有一點動靜。只是偶爾，葛紅梅會出來拿信或者放垃圾桶。但是，都是很快的，她頭也不抬，就匆匆進去了。看來沒有什麼？梁慶放心了，繼而有點不甘心，安德魯就這麼忍氣吞聲啦！美國男人不怕戴綠帽子麼？不過，梁慶的心裡也得到一點安慰：那個男人再沒有出現過。

幾個月後，對門搬家了。沒有和周圍鄰居打招呼。梁慶有點失落感。

不久之後，梁慶也終於找到了工作，老婆的臉色也不再是晴雨表了。他於是把葛紅梅丟在了腦後，抱緊老婆開始想做他的春秋大夢---安德魯給他的那筆錢已經踏踏實實地存進了銀行。

半年後，梁慶收到了一張請柬，是安德魯和葛紅梅發來的！原來是他們生了一個女兒，特請梁慶夫婦去party。

梁慶拿着請柬，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他既怕見到葛紅梅，又想看看他們到底如何。他小心翼翼地徵詢老婆的意見，惠明說：“我們當然該去祝賀啊！畢竟我們鄰居一場。”

小女孩金髮碧眼，很招人喜歡。葛紅梅雖然剛生了孩子，有些胖，可顯得更有女人味了。她很熱情地招呼梁慶，居然主動和他握手！梁慶摸着葛紅梅柔軟的手，身體又開始膨脹起來。葛紅梅笑笑，並沒有給他冷臉色。梁慶不禁有點想入非非。

來了好多人，都夸小孩長得漂亮。安德魯夫婦倆高興極了，熱情地和他們講述孩子的出生和起居。一臉的幸福。梁慶坐在客廳里，撿了個葡萄扔到嘴裡，小聲對惠明說：“這葡萄有點酸。”

臨走的時候，安德魯悄悄拉住梁慶的手，挺神秘地把他帶到書房，關上門，說：“梁先生！謝謝你！”
梁慶一臉霧水，“謝我幹嗎？”
安德魯臉上紅撲撲的，大概是酒喝多了。他拉着梁慶的手說：“謝謝你沒有把那件事情說出去。”
梁慶有點不自然，說：“我們不時有協定麼！中國人說：‘君子一言，快馬一鞭’”突然想到自己的做法未必君子，於是住了口。

“是的，梁先生是君子。”突然，安德魯非常感慨起來：“唉！你不知道，我其實有問題，不能生育。可是我特別喜歡孩子。於是才出了那個主意。開始葛紅梅不同意，可是我堅持，她才勉強同意的。你不知道啊！我在等有人來告訴我啊！等你等得我都不耐煩了啊！”

梁慶聽得一頭霧水。心想這傢伙準是喝多了，開始胡言亂語。

只聽安德魯繼續說 ：“後來，你知道了，給了我那盤錄像帶。我好高興呀！因為當時葛紅梅已經懷孕了。”

梁慶已經肯定安德魯是在胡說八道了，他正準備打斷他，安德魯卻揮揮手，說：“你聽我說完。”他打了個嗝，說道：“我雖然給了你兩萬，可是，你知道我從那小子手裡拿到多少？”

梁慶搖搖頭。安德魯伸出五個手指：“這個數。哈哈！”他得意地大笑，“而且，還白得了一個女兒，你說，誰贏了？我是拿了一張Rain Check! 哈哈哈！……”

反應了半晌，梁慶終於明白了怎麼回事，他目瞪口呆！心裡象撒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全攪和在了一起。他拍了一下安德魯的肩膀，說：“你小子夠狠！”安德魯得意地說：“你們中國人不是說‘無毒不丈夫’麼？”梁慶一愣，馬上和安德魯一起大笑起來！兩個人互相拍着肩膀，好象是莫逆之交，梁慶幾乎笑出了眼淚，不知道是佩服對方的手段，還是驚詫他比自己更勝一籌？ 半天，梁慶才想起一句古話：“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2004．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