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刀鎮的原住民

黃刀鎮（Yellowknife）是加拿大西北地區的首府。黃刀鎮距北極圈四百公里。當地有黃刀部落。有條河叫黃刀河。黃刀之名來自印安第人祖祖輩輩；他們發掘此地銅礦打造武器和各種工具。

在加拿大西北部地區有四百五十個原住民族群，因紐特人（Inuit，愛斯基摩人分支之一）及甸尼族人（Weledeh Dene，黃刀鎮原住民）是其中兩大族群。甸尼族人昔日也被稱為Copper Indians。現在除了因紐特人，甸尼人和其他少數族群一律被尊稱為Yellowknives Dene First Nation。這些族群在地區議會上擁有發言權，官方語也有十一種以示對各族群的尊重，市內還有原住民博物館，專門介紹他們的民族文化。不過那博物館中的介紹太過簡單。或許我們可以這麼說，黃刀鎮甸尼族人的歷史我們知之甚少。他們的先人早在一萬至四萬年前，從亞洲的西伯利亞東北部追逐着鹿群通過了冰封的白令海峽，來到了阿拉斯加，曾遍布北美和南美大陸（並建立印加帝國和瑪雅帝國）。然而，在掌握更強生產力的歐洲人的入侵面前，他們的文化被阻斷。相對落後的印第安人沒有文字，沒有相對先進的制度，甚至不會冶煉術（這意味着在冷兵器時代他們無法造出鋒利的刀劍）；他們在殘酷的競爭面前只能慘敗……

歷史資料講，以往曾有不少發生過淘金熱的地方湧入大批外國移民後，原住民的生活方式便受到脅迫，他們時常淪為下等公民，被迫同化，甚至族群滅亡；1934年，黃刀鎮爆發淘金熱，後來當然發生了上述情況。我在資料中看到這樣的描述：原住民因此對西方人帶來的一切都不滿，又充滿無奈。他們酗酒吸毒，甚至放棄了個人與族群的尊嚴。

甸尼族人的Dene包含了流動和大地的意思，哪裡有土地，哪裡便有他們。甸尼族人像候鳥一樣，隨季節遷徙，夏時到黃刀河（Yellowknife River）和大奴湖（Great Slave Lake）捕魚，冬時居於森林裡狩獵。當淘金者侵原住民的土地，將荒野叢林發展成小城黃刀鎮的時候，甸尼族人仍堅守着他們的家園Dettah。這個小鎮子老伴兒和我在這次黃刀鎮旅遊時曾進去兜了一圈，印象中像個北美生活水平很低的小村落。

因為Dettah距離黃刀鎮很近，我們便從冰上開車過去。鎮子裡的房屋建築上看不出印第安人的印記，只感覺是個很貧困的北美小鎮。大概是由於冰天雪地吧，鎮子裡沒看見一個人。我們也沒敢下車，主要是怕沒拴着的狗衝出來。這裡的狗很多都是哈士奇，體型很大，長得也漂亮，當然，也兇猛。

Dettah靠近公路的地方有個標識牌，上面寫着Rural Crime Watch Area（農村犯罪監視地區）。看到這個標識牌我內心刺痛。幾天裡我在黃刀鎮見到很多原住民。他們的相貌和我沒什麼差別，很多都長得比我高大。可他們成群地待在商場門口，見到有人從身邊經過九伸手要錢。“有一塊錢嗎？”一個年紀相當大的原住民老漢在問。沒有人理他，他也無所謂的樣子。在馬路對過的空地上，那裡陽光曬着又背風，更是有一大群原住民男人們聚集在那裡無所事事，其中很多人都顯得肥胖。我還在街角的一處看見幾個原住民喝得醉醺醺的樣子。他們跌跌撞撞，很誇張地大笑着，如此的潦倒。

在商場裡我們還遇到一件事，上廁所的時候，廁所門是鎖着的。後來找到服務人員，他們說上廁所得在他們那裡拿鑰匙。上完廁所把鑰匙交還。之所以這樣做，就是因為那些百無聊賴的原住民會來搗亂。沒事兒就把廁所弄得亂七八糟。你看看，這……

黃刀鎮據稱有兩萬人口，原住民有多大比例不得而知，反正是不少。可你看看他們堅守的家園Dettah，荒涼成這個樣子。還有着標示牌警告來往的人們，這是個不安全的地區。我猜測，在Dettah大概有原住民參與販毒。

在黃刀鎮一家快餐店裡我們一行坐在裡面喝咖啡休息一下。我注意到前來吃快餐的很多都是原住民；有的胖得不像樣子。估計他們能從政府那裡得到生活救濟，有一點錢就來吃“垃圾食品”。我沒見到當地原住民有很憤怒或很悲傷的，可他們內心深處的感受是什麼呢？

無疑，當地原住民很多都被排除在現代化生活之外。他們似乎很難融於現代化的商業社會。我想把黃刀鎮原住民的情況和中國海南島當地人對比一下。當然了，我對這兩方面的人的認識都缺乏基本資料，姑且胡言亂語一下吧。海南當地人在海南島搞旅遊開發後，很多都沒有直接參與進來。這也就是說，在海南島原來的社會生活徹底改變後，海南當地很多人並沒有受惠，或沒得到相應的好處。他們是怨天尤人的，和那裡越來越多的東北人有矛盾的。於是海南人抱怨大量東北人“占領”了海南島，不但破壞了他們原有的生活方式，也剝奪了他們在新建立的商業生活中的利益。黃刀鎮的人們面對生活迅速變化就更無所適從；他們很多在巨大的生活反差面前，由於種種的參與嘗試失敗而灰心喪氣。最終，他們中間很多人淪落為吃救濟的一群，內心如死灰。

並不是說黃刀鎮所以的原住民都這樣。我注意到在很多上店和餐館裡，或其他什麼工作的地方，都有參加工作的年輕原住民的身影。他們融入現代化社會，臉上浮現出認認真真工作的表情，身心是健康的。然而，黃刀鎮街道上仍有很多“飽食終日，無所用心”的原住民；他們像是沒有方向感，隨隨便便地在街頭溜達。那麼，加拿大政府將怎樣幫助他們呢？我相信會有很多加拿大社會工作者在全力工作，從各個方面引導這些身心已不是非常健康的原住民振作；但這是非常非常困難的事情。

我忽然想到我在美國住的地方見到的一位南美小伙子；他就在我們居所附近的一個小蔬菜店裡工作。他操着不熟練的英語非常認真干着活兒，精益求精地把自己本職工作干好。在收銀台他動作麻利極了，顧客們都誇他動作快。他呢？由衷地為自己的形象自豪。他為什麼就沒有感到自卑？掙錢是很少的，除了在收銀台幹活，他還得上菜，清理衛生等等，工作相當辛苦。我認為他內心深處有自尊感，感到自己是社會上有能力生存的人。或許他的前輩來自相對貧困的墨西哥，面對美國社會難於適從；但他年輕，善於學習和適應。對他來說，可能會有以往的生活方式被阻斷的困惑，但年輕人的可塑性讓他很快適應了美國的生活。

如此說來，黃刀鎮的那些年紀大的原住民的內心絕望或許是必然的；無法適應新生活是他們最大的問題。他們真正解決內心困惑是最終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嗎？呵呵，我是個總是內心憂鬱的傢伙，這樣看待他們是不是太悲觀了？可是，你看看，Dettah死氣沉沉的樣子。我們一行在這個小村口附近厚厚積雪的冰面上散步的時候，寂靜的村子裡忽然跑出了兩條狗。一條是哈士奇，一條是沒尾巴的小巴狗。小巴狗高興極了，似乎像見到遠方的客人一樣。它圍着我蹦蹦跳跳，吵鬧個不停。那條灰色高大的哈士奇呢？它有些矜持，但也非常友好，距離我很近，可一直為是否走到我身邊問候在猶豫。我也有些猶豫，倒不是怕狗忽然翻臉咬我，而是怕它們家的主人看到。隨便親近別人的狗，在沒有主人的同意下應該是不太禮貌的。

那我們只好走了。我開着車從反光鏡看到這一大一小的兩條狗失望地看着我們遠去，心裡真的有點難過。它們該是很寂寞的，可滿心歡喜地迎接了我們，遠方的客人們又默默地走了。或許它們的主人也正在屋裡的窗前注視着這一切；他們內心也是很複雜。如果我們能走到一起有說有笑該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