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毛本人也是中國叢林政治的受害者

申明一下，這裡對於毛澤東的評價，並不是單單針對他個人。對於毛澤東個人，我是滿懷同情的，為什麼？因為我覺得他並不幸福。他有推心置腹的朋友嗎？按朱德在廬山會議期間的話，‘你們這樣的做法，誰能想到我們一個飯鍋吃了好多年？’。他有美滿的婚姻嗎？他有善解他意的紅顏知己或者死心塌地的情人嗎？這些，希特勒有，毛澤東沒有。最重要的是：在他的內心，他真真實實地感受過愛別人的喜悅嗎？友誼和愛情，比權力帶來的快感要美妙的多，而他都沒有享受過。當然，這是我的看法，毛也許真的認為“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與人斗，其樂亦無窮”。那我就是一個凡夫俗子，他是超凡絕倫，嘿嘿。那麼，擁護毛澤東的人願不願意被老毛斗死？你要是覺得“死在毛爺下，作鬼也風流”，你就不用繼續讀下去了。我只說給像我一樣的普通人，我們不奢想天天整人取樂，只怕被別人整得生不如死。俺們很保守，不想爭取整人帶來的快樂，只想避免被整的悲慘。人生就幾十年好過，安全第一，嘿嘿。

我看老毛自己也不痛快。你看他雖然可以整人糟蹋人，但睡得肯定不踏實。據說他經常失眠，喜歡夜裡工作。你想，中國文化講究報仇。趙氏孤兒，伍子胥鞭屍，勾踐臥薪嘗膽，個個都心驚肉跳的。老毛為什麼一旦得罪別人，就把人往死里整，因為他怕報復呀。他每天的任務就是高度警惕他的那些一起打江山的活計，比如彭德懷、劉少奇、林彪和周恩來等是不是不聽話了，要害他了。什麼海瑞罷官，三家巷，老毛一下就能嗅出“反”味來。唉，我嚴重懷疑毛澤東患了迫害恐懼症。

奧巴馬抱怨說白宮的工作很累人，他老婆說那時他自找的。奧巴馬抱怨，是因為那他沒有打毛主席那份工，那是不得了的勞心的活。我做點研究，都覺得勞心得心力憔悴，何況老毛那份工作？要是我去做，我不得神經病也要得精神病，我可不能在如此壓力下生活。

毛澤東個人是中國政治的犧牲品，那個時代的中國人哪一個不是呢？我們評價毛澤東，不是為了他個人的功過榮辱，而是為了看清他代表的力量對中國現在和未來的影響，讓我們明白“再也不能這樣過，再也不能這樣活”。唉，中國人的智慧不知道被誰給吃了，設計出來的政治制度老讓最高領導人睡不好覺。

古人常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個防人之心就夠你整天提心弔膽的。你看人家美國總統，雖然也是日理萬機，人家照樣該休假就休假，該溜狗就溜狗，人家從來不擔心有人會“篡黨奪權”。什麼時候，周恩來總理、溫家寶總理這個級別的人可以公開宣布“這個星期要休假，去旅遊，去陪老婆孩子，別人不要打擾”，中國的政治就文明起來了。（周恩來在林彪墜機蒙古之後，毛中風醒過來時，急忙跑到毛的病床前握着毛的手，痛哭流涕地說‘主席放心，大權還在你手中’。想到這一幕，我就想笑。恩來同志那時不說是一國的總理，也是70多歲的老人了，怎麼要這樣象小孩玩家家一樣呢？但也很悲哀，這就是中國政治的低俗，他不能不表忠心啊。）

老毛時代的政治那叫作“你死我活”。以前，俺一直不太明白毛主席的一句話，“革命不是請客吃飯”。我這個榆木腦袋納悶了好一陣，革命和請客吃飯當然差別大了，屬於完全不同的範疇。我這個理工科腦袋直來直去，沒有領悟到老毛的意思是“革命是要掉腦袋的營生”，“請客吃飯是不掉腦袋的幹活”，或者“革命不講溫情脈脈的人情”，而“請客吃飯只講人情”。看，老毛看到了革命血淋淋殘酷的一面，很多沒有他那麼心狠手辣的敵人或者戰友都被他淘汰了。老毛說“誰是敵人，誰是朋友，這是革命的首要問題”，是啊，應改革誰的命，當然是首要的問題。關鍵是，老毛的朋友和敵人都依賴他的利益而定，而不是他標榜的勞苦大眾的利益。

現在的政治文明一點了，變成“革命就是請客吃飯”了，成同義詞了。什麼事情都可以在飯桌上搞定，當然得包括飯桌上的禮金之類的。這就文明多了，最多爭權奪利一下，不會上升到“篡黨奪權”掉腦袋的地步。趙紫陽同志的罪名之一是分裂黨，這比貪污上億罪大多了，不是也沒有腦袋搬家嘛！還是文明了一點好，嘿嘿。

據說當初一大幫人為了表明自己的忠心，都說對江青同志“不殺不足一平民憤”，只有陳雲同志極力阻止，不是因為“不殺也可以平民憤”（那是理工科木頭腦子的思路），而是“如果開了黨內鬥爭的殺戒，我們的後代不好交代”。看，中國的政治經常是需要指鹿為馬的。民憤不民憤，其實不在這些政客的考量範圍。在那種情況下，江青就是那個鹿，測量的就是你是哪邊的。你要是不說“不殺不足一平民憤”，你就會被懷疑對鄧不忠。陳云為什麼敢說可以不殺？那是因為陳雲已經公認為是鐵杆鄧派，他說的話，別人可能不能說。就象毛澤東可以說“感謝皇軍，皇軍不來，人民不能當家作主”，其他人哪個敢說？誰說了，那天就作為把柄把他整死。中國政治的險惡和虛偽，怎麼估計都是不為過的。

評價毛澤東，就是為了讓更多的認識是到，我們中國人可以心平氣和地採用爭論、談判、妥協的方式來進行政治活動，不要整天說別人有野心，有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想篡黨奪權。政治者，乃國家之公器，人人都有權參與，只要遵守公共的而不是一個人的規則。這樣，中國的領袖才能作一個幸福的普通人。

2．文革是毛個人私利的運動

現在言歸正傳，評價毛澤東，要拋開他在琴棋書畫、軍事藝術的成就，也不要糾纏於他和多少女人上了床，也不要計較他多麼感謝日本皇軍和打算送多少中國女人給美國人，這些雖然可以提高人們的敬仰或者鄙視程度，但不足以作為對這個影響數億人數十年命運的巨人的最後評價標準。我們還是要盯住毛澤東自己說的他的兩大功績，文革和新中國的建立。

現在大家都知道，毛澤東發動文革的目的就是為了整垮劉少奇，也許還包括周恩來。大躍進和三年的大饑荒嚴重打擊了毛澤東在政府高層的威信。老百姓可以把他當神，但和他常打交道的高官們不會認為毛是神。拿破崙說：僕人眼中沒有英雄。因為天天見面，知道所謂的英雄也和大家差不多。大饑荒七千人大會檢討後，漸漸地，劉少奇的威信要超過毛澤東的了，因為劉讓農民有自留地，可以餵飽自己。 “天無二日，國無二君”，“一山容不得二虎”，毛澤東豈能容忍劉少奇超越自己，讓自己大權旁落？擺在毛面前的最大障礙，就是劉少奇掌握下的黨政大權。毛澤東通過黨和政府的正常渠道已經無法推翻劉少奇。毛就下了一盤很大的棋，利用長期個人崇拜建立的迷信和手中的部分軍權，煽動年輕人衝垮黨政系統。這是一個豪賭，要砸爛中國的幾級政府，同時還要全國不要大亂到失去控制危害自己的地位。無法無天的毛澤東為了個人的權力欲就算中國死掉一半人口，也要把權力掌握在自己手中。中國的傳統政治就是“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毛就常常擺出“再上井岡山”再次革命這樣流氓不要命的架勢，以嚇唬劉少奇、周恩來等人就範。

毛的確是中國政治文化的集大成者，是中國叢林政治規則的熟練運用者。稍有點良心的人，就會敗在他手中。劉少奇對他說“（全國到處）人吃人啊，我們都是要被寫進歷史的呀”，可以想象毛澤東當時的不屑。一個仍然敬畏歷史的劉少奇，是一定會敗在毫無羞恥絲毫不顧忌歷史的毛澤東手中，因為毛澤東可以不擇手段。林彪這個洞察毛習性的人，其忍功驚人，但最後卻不堪毛澤東的一次次羞辱，在天安門城樓上最後表現了一點個人的尊嚴，不理睬毛，最後被毛整死。

在毛時代，適者生存的是奴才，稍微有點個人尊嚴的都被羞辱、被流放、被壓制。羨慕毛時代的人，需要檢討一下自己心裡的奴性，看看自己是不是特希望一個強者來主導自己的生活，因為自己不願意有自由來選擇。相反，一個成熟的人喜歡自己做出自由選擇，然後無怨無悔地接受這種選擇帶來的祝福或者惡果。

3．80年代沒有什麼人肯定文革

鄧小平是全盤否定文革的，在這點上他可以說實話，因為否定文革最有利於他。整個80年代，似乎沒有現在這麼多文革的支持者。從傷痕文學開始，似乎每個人都說自己是文革的受害者。四個現代化的號角吹起來了，科學的春天來了。郭沫若的那個小詩“攻城不怕堅，攻書莫畏難。科學有險阻，苦戰能過關”，激勵了很多學子，發奮圖強努力學習。高考制度恢復了，夜校也擠滿了如饑似渴的人們，要把“四人幫耽誤的時間奪回來”。玉米麵加土豆，這樣單調的食物，變成了白面、米飯和豐富的蔬菜。我記得第一次吃到大米，覺得好香啊，很沒出息地吃了四碗，撐得夠嗆，嘿嘿。

伴隨着食物的豐富，也迎來了新一波的文化衝擊。毛澤東關上的中國大門又一次打開了，我們不再只是看阿爾巴尼亞、朝鮮電影，我們開始看印度、南斯拉夫、羅馬尼亞、日本電影了。記得很清楚，第一部與眾不同的電影就是印度的“流浪者”。電影批駁着“法官的兒子就是法官，賊的兒子就是賊”的觀點，現在想來也是意味深長呀，似乎想表達地主的孩子也可以和貧農的孩子平等了。

在毛時代後期，記得有一次去看電影，看到海報下面寫着：“黑五類分子不許入內”。我就回去問我母親，什麼是黑五類，她告訴我是地富反壞右，也就是地主、富農、反革命、壞分子和右派，這些人不能和我們這些成分好的人一起看某些電影。你喜歡這樣的“成分歧視”嗎？沒有想到，過了這麼多年，卻有人開始懷念那個吃不飽飯、人為製造人和人之間的仇恨歧視的制度！獨裁者希望人民互相爭鬥，一盤散沙，他好任意奴役人民。

有人為了替毛澤東辯護，說什麼文革期間，中國創造了多少個首次，GDP早就世界前列了。我不知道他們是如何換算出來的。據說現在中國一星期的GDP就是1979年一年的，要是那時候中國已經在世界前列了，現在還不是世界第一了，要是如此，我也很開心啊！人民的親身體會不是比紙面上的GDP更有說服力？清王朝的GDP據說也是很高，不妨礙它的人民痛苦不堪。

文革把中國的經濟推向了崩潰的邊沿。那時，我還是一個孩子，只記得母親常常去撿些爛菜葉，洗洗和玉米麵揉在一起烙玉米餅給我們吃。冬天沒有蔬菜，常常一鍋土豆就是一頓晚餐。我們家還是城市中等生活水平的家庭，我們的一個鄰居孩子多，男人長期臥病，生活很是困苦，女人就鼓勵孩子去偷菜。我們常常結夥翻過圍牆，去果園偷蘋果，管它熟還是沒熟。毛澤東時代人們的道德水準高嗎？

那時，大學被關閉了，只有少數推薦的工農兵大學生，因為偉大領袖說了“大學還是要辦的，特別是理工科大學”。換句話說，那些文學、藝術、哲學、歷史學科，可以不辦了，因為學習這些的人容易不老實，成為右派。當我考大學的時候，我的父親還對我說，要選理工科，不要學文科，因為政治上有危險。你願意生活在一個沒有大學可上，只能上山下鄉的年代？你願意生活在沒有一點言論自由的年代？你們現在還可以上網發表你們的想法，毛時代的人們稍有不滿，就是大罪。

小的時候，沒有衛生紙用，要用報紙擦屁股。小孩間都會彼此告誡，不要用到“最高指示”的部分。很多人可能不知道什麼叫“最高指示”。也就相當於毛澤東的“聖旨”，我記得是印在報紙頭版的右上角，比如“要鬥私批修”這樣毛澤東的語錄。要是你敢用“最高指示”那部分擦屁股，別人會叫你反革命分子。除了“最高指示”，你還得留意報紙上的照片，要是你不小心擦到了照片上的毛主席，你也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你願意生活在那樣一個擦屁股都要如此顧忌的時代？

4．文革在擁毛者心中是一個幻覺

早已被否定的文革，為什麼現在在某些人眼中又開始美好起來？這是因為第一，文革沒有被徹底清算。共產黨不敢讓文革的檔案曝光，更不敢讓學者自由研究文革的歷史，這要牽扯到現政權的合法性。第二，是因為現在中國問題很多，人們心中有很多怨言，不自覺地就寄希望於那個過去三十多年的年代。現在貪污腐化盛行，那個時代就被美化為廉潔守法；今天色情泛濫，領導公款包二奶，那個時代好像人人都很純情，領導都是道德楷模；今天貧富差距大，人們感到普遍不公，那個時代就是人人平等，毛也就吃吃紅燒肉。我想說，那都是一個幻覺，毛時代的中國簡直就是人間地獄。

沒有人否認現在的中國有很多嚴重問題，我從來不認為中國崛起了。但產生這些問題的原因很多，如何克服這些問題更具挑戰性。只有一點很明確，解決當前中國問題的辦法決不是簡單地回到毛澤東時代，更不是再出現一個毛澤東那樣的強人來重新把中國人的自由壓縮到最低點。

從物理上講，當大量的粒子處於最對零度，也就是零下2百多度的時候，一切粒子幾乎都似乎凝結住了，不運動了，那就是一個很有秩序的物質，但也是毫無生命氣息的世界。當溫度升高的時候，粒子運動起來，自由增加了，混亂程度也就加劇了，但這樣稍微混亂的世界才有活力和生命氣息。

自由和秩序的平衡如何達到，才能讓中國社會能安居樂業，同時又很有創造力？這需要各種政治團體之間博弈談判和妥協。民眾要組織起來保衛自己的權利，但也要保護他人的權利，至於權利的範圍那是需要哲學思考、宗教信仰和歷史演變來提供的，這不是我這裡討論的，需要諸位的思考。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毛澤東時代決不是中國未來可選的解決方案。

那是一個不堪回首的時代，那是一個個人自由被壓縮到最低程度的時代。你想想，調動工作、結婚、分配住房，都需要你的上司簽字的時代，是多麼可怕！兩地分居，是那個時代最有特色的現象。“穿小鞋”，這個詞是現在這個時代無法理解的詞彙。你要是和上司關係不好，希望調離，可上司故意不簽字讓你走，同時天天擠兌你，諷刺挖苦你，不給你漲工資，也不分配住房或者給你最差的那套。你要結婚，他不給你簽字，拖你半年。這些行為就叫作給你“穿小鞋”，故意讓你不舒服。這樣的環境一定培養奴性，每個人都儘可能地巴解領導，對領導拍馬屁，阿諛奉承，好換取各種利益。你要是想上大學成為一名工農兵大學生，還需要他的推薦，你能不賄賂他？誰說那個時代沒有腐敗？只是那個時代，賄賂用的是香煙白酒，現在用的是房子轎車，時代不同了嘛。要知道，那個時代的三大件是手錶自行車和收音機，現在這些東西誰還稀罕？因此，文革時代不是一個現在很多人憧憬的那個樂園。那個時代，很多東西需要票據才能購買。我小的時候，過春節才能有糖果賣，還是每個人定量幾兩，為了買糖，幾百人擠在小商店門口，天寒地凍的，甚至有些人的耳朵被擠爛。那個時代的物資匱乏是因為當時科學技術限製造成的生產力不足嗎？根本不是。改革開放不到兩年，人們的生活就明顯地改變了。這只能說明，是毛澤東的政策造成了民不聊生。鄧小平僅僅恢復了古代中國的分田到戶，就解決了吃飯問題，這只能說明毛澤東的政策甚至比不上古代皇帝的。

現在的中國政府為了維護政權來源的合法性，不敢讓人們真正開始研究文革和文革中毛澤東的醜陋，這蒙蔽了很多人，以為毛澤東還多麼偉大，以至於很多人把對現實的不滿，轉化為對毛澤東時代的憧憬。那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幻夢，一個在腦海中美化的虛假的毛澤東時代。不清算毛澤東，破除對他的虛假崇拜，中國沒有未來。

下次說說，毛澤東的所謂的第一個歷史功績：建立新中國。否定文革容易，毛自己生前都說文革支持的人少，反對的人多；連共黨鄧小平都一點不含糊地全盤否定文革。只有一些不辨是非的擁毛派，非要捏造事實，來為文革歌功頌德。為江青和文革辯護，卻又拿不出什麼有力的理由。要是，文革的檔案公開了，毛澤東的歷史地位會更加衰落。要否定毛澤東的第一個功績“建立新中國”，這個難度極高，而且這個可是要冒殺頭的危險的，要小心啊，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