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吹老了血色的青春：啊！7.27，清華園！……

藍山煙霞

清華“井岡山兵團”（“團派”）與對立組織“四一四”之間的武鬥開始於1968年4月23號，到7月27日時，四一四最後的據點只有主樓和科學館，此外整個教學區和學生生活區都已被“團派”占領。

1968年7月27日上午11點左右，數萬“首都工人毛澤東思想宣傳隊”在八三四一部隊軍人帶領指揮下，毫無預警地進入清華園，很快就將各個樓分割包圍。由於這些樓都是由“團派”學生占領着的，所以“團派“學生自然就認為這數萬工（軍）宣隊是衝着“井岡山兵團”來的，開始起了戒心。

尤其是學生們看到來的工（軍）人那麼多，每個樓周圍都有數百甚至上千人圍得像鐵桶一樣，並且不准學生出來，於是學生們開始有了敵意。雙方到下午2，3點鐘時開始發生衝突。

開始時是工人衝進樓里抓人。大約是下午三點，位於學校西部的“井岡山兵團”總部，一位常委，武鬥的副總指揮帶領“團派”學生衝出樓去把工人反包圍。工人不走，他們就往樓里拖，反過來抓工人和軍人。工人看到“井岡山兵團”開始抓人也害怕，就逃散了，蒯大富乘機跑了出去。

蒯大富從西南校門翻牆出去，跑到體院要了一輛車直奔北京市革委會去討說法。從下午3點半左右到至少晚上7點之間，蒯大富先是在北京市革委會與吳德及八三四一部隊的遲群、謝靜宜談判。後來又和遲群一起回到清華園中學談判。

所以下午3點半到晚上7點之間清華園發生了什麼，蒯大富沒有直接經歷，因此在他的自述《歲月流沙》中也沒有具體的描述。

下午3點半到晚上7點之間清華園發生了什麼呢？這是本文要說的內容。

蒯大富不在，指揮權落在別的看來態度更強硬的“團派”領導人手裡。

大約是下午四點左右，各個樓里的“團派”學生接到了總部發來的“將工（軍）宣隊從東操場趕出清華園”的指示，立即採取了一致行動。

當時“團派”很多人認為進入清華園的工（軍）宣隊也許有10萬人，後來毛澤東說是3萬多。而“團派”參加武鬥的學生總數只有1千多人，雙方人數對比大約是35比1，“團派”學生處於絕對劣勢！

但是實際上雙方的力量對比並沒有表面看起來這麼懸殊。首先3萬多工（軍）宣隊並不是想來和學生武鬥的，所以他們除了人手一本“紅寶書”外真是手無寸鐵；其次工（軍）宣隊大部分都是女工；而最重要的一點是雖然“團派”學生只有1千多人，但手中有長矛，手榴彈，甚至半自動步槍。

但清華學生何等聰明，他們知道絕對不能用手榴彈和半自動步槍對付工人！所以從一開始他們就只打算使用“冷兵器”長矛嚇唬工人。為此從下午四點左右接到“將工（軍）宣隊趕出去”的指示後，學生們就迅速行動，將自己“武裝起來”。

下午四點半左右，首先行動的西區“團派”學生已經像趕鴨子一樣漫山遍野地將西區的工（軍）宣隊趕進了東區，並繼續趕向東操場。而在東區圍困着除6號樓（女生樓）以外另7座學生樓的工（軍）宣隊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還在繼續圍困“團派”學生。

突然東區7座學生樓的大門打開，從每座樓里都衝出數10名“全副武裝”，手執長矛的“團派”學生。工人們從未見過這種陣勢，大為恐慌，立刻加入了往東操場逃跑的隊伍。到下午5點多時，進入清華的工（軍）宣隊就被全部趕進了東操場，西區學生回西區去了。東操場上除了3萬多工（軍）宣隊外就只剩下東區7座學生樓里的200多名“團派”學生。

清華的東操場非常大，周圍還有大量空地，估計容納10多萬人都沒有問題。這時操場上的形勢是，3萬多工（軍）宣隊面向西占據了操場東邊，背後約300米外，就是帶缺口的清華東邊院牆。200多名“團派”學生面向東並肩排成一排，與3萬多工（軍）宣隊對峙，雙方相距約60多米。因為空間太大，說是“並肩”，其實學生相互之間隔得挺遠。

工人中也有膽子較大甚至有血性的男工，手裡攥着磚頭石頭，站在最前面。但一是沒有接到攻擊的命令，二也攝於學生的威勢，所以也不敢妄動。

這200多名“團派”學生都已經歷過與“四一四”拼長矛的血戰，所以膽子很大，面對3萬多工（軍）宣隊並不害怕。反而許多工人可能被嚇得不輕。因為這200多名“團派”學生都帶着安全帽和面部護具，上身和大腿都捆綁着薄鋁合金板剪成的護甲，有些人腰間還掛着手榴彈，人人手中挺着長矛，樣子挺嚇人。

200多名“團派”學生就這樣挺着長矛，虎視眈眈地盯着3萬多工（軍）宣隊。雙方對峙約半小時後，大約到下午6點左右，學生中有人失去了耐心。

忽然一顆手榴彈飛落在工人面前約20多米處，起初工人們還以為是假的嚇唬人的，還定定地看。突見手榴彈一邊滾動一邊冒青煙，方知是真傢伙，“呼”地轉身就往東邊院牆跑，接着手榴彈就“轟”地一聲炸響了。

工人們跑了幾十米後，在帶隊軍人指揮下又穩定住陣腳轉身面對學生。這時3，4顆手榴彈飛落在工人面前約20多米處，工人又轉身飛跑。200多名“團派”學生開始在工人後面追趕，同時更多手榴彈飛落在工人後面，但始終沒有一顆手榴彈落在工人的人群里。

不到下午7點，3萬多工（軍）宣隊就這樣被200多名“團派”學生從清華東邊院牆缺口處趕到清華園外面去了。學生們於是“鳴金收兵”。

這是清華“井岡山兵團”退出歷史舞台前最後一次威武而悲壯的演出！

5個小時以後的當天半夜12點，數萬“工（軍）宣隊”從東南西三面包圍了清華園，蒯大富和“井岡山兵團”全部從北面撤出清華園。

1968年7月27日，雖然1000多名清華學生將3萬多“工（軍）宣隊”趕出了清華園，但最終無法阻止“工人階級進駐上層建築”！

1968.7.27這一天從此成為全國“工人階級進駐上層建築”的日子。“工人階級領導大學和科研機構”的荒誕歷史由這一天開始，禍害中國的教育和科技事業長達8年之久，直到1976年9月毛澤東逝世後方才終止。

5個月以後的1968年12月，這1000多名將三萬“工宣隊”趕出清華園的“團派”學生中許多人畢業分配，被“工宣隊”發送到了東北，西北及塞北寒冷，沙漠，荒僻之地。

這一代清華學子，天之驕子，拌着血色的黃沙，吹老了他們的青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