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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覆地載, 橫渠四句
送交者: 秦昭 2012年01月16日18:22:03 於 [天下論壇] 發送悄悄話

 

 

 

 

 

http://www.rushidao.com/uploadfile/2010/0126/20100126043233467.jpghttp://pic.baike.soso.com/p/20101218/20101218141704-223056010.jpg



橫渠四句為北宋儒學家張載的名言。張載(1020年-1077年12月26日),祖父張復,宋真宗時任給事中,後贈司空。其父張迪上任於長安,後贈尚書督官郎中。張迪在涪州任上病故,十五歲的張載和五歲的張戩與母親護送父柩越巴山,出斜谷,行至郿縣(陝西眉縣)橫渠,因遇戰亂及路資不足,無力返回故里開封,遂將父安葬於橫渠南大振谷迷狐嶺上。全家於是定居於此,張載因生活於此,後來人稱橫渠先生。張載為後世留下了許多寶貴的精神遺產,其中包括他的名言------ "橫渠四句"



  為天地立心
   為生民立命
為往聖繼絕學
為萬世開太平


當代哲學家馮友蘭將其稱作“橫渠四句”。 由於其言簡意宏,橫渠名言一直被人們傳頌不衰。

張載(1020-1077)年少時博覽群書,頗有出仕建功之志,但在范仲淹勉勵下,投身學術研究。出入佛老,終於形成了自己獨到的儒家思想。 後成為北宋大儒,哲學家,理學創始人之一,理學支脈“關學” 創始人,封先賢,奉祀孔廟西廡第38位。宋仁宗嘉祐二年進士,歷授崇文院校書、知太常禮院。後其弟監察御史張戩,因反對王安石變法遭貶,橫渠遂辭官。

 

張橫渠歸家後,專注於讀書講學,開創“關學”,名震一時,宋神宗熙寧十年(1077年),病逝於潼關。南宋嘉定十三年(1220年),宋寧宗賜諡“明”,宋理宗淳祐 元年(1241年),封眉伯,從祀孔廟,明世宗嘉靖九年(1530年)改稱先儒張子。   

 
橫渠一生主張“實學”,強調經世致用,研究面廣泛,對天文歷算等自然科學和農學、軍事、政治等 都有獨到的成果。與二程的“洛學”不同,橫渠認為世界的“本源”是“氣”,而非“理”。通過“氣”的概念,張載構建起了一個獨特的“一元論”哲學體系。” 馮友蘭評價其為張載為中國哲學的一大原創性貢獻。   

橫渠哲學從天道說起,由《易傳》的解釋開始,論述宇宙的本體是“氣”。氣的 本初狀態是“太極”。由於氣具有陰陽這種彼此對立的屬性,因此永遠處於運動狀態。氣聚則成萬物,氣散則歸於太極。由此,橫渠得出“萬物本是同一”的結論。 他在《正蒙·干稱篇》中把天地、宇宙視為一個大家庭,人應該親近同類和萬物,他說:“民吾同胞,物吾與也”。   

橫渠學術思想在中國思想文化發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對以後的思想界產生了較大的影響,他的著作一 直被明清兩代政府視為哲學的代表之一,作為科舉考試的必讀之書。

1、 “為天地立心”,就是使生之為人能夠秉具博愛濟眾的仁者之心,和廓然大公的聖人之心。實則,惻隱之心,就是不忍人之心,也就是孔子的“己所不欲,勿施於 人”,也就是仁所由出的起點。以此馬一浮先生總結道:“學者之事,莫要於識仁求仁,好仁惡不仁,能如此,乃是為天地立心。”   

2、“為生民立命”,直接來源於孟子的“立命”的思想。《孟子.盡心上》有云:“盡其心者,知 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壽不二,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通過修身致教,最後如果能而達到這樣一種境界,即不管一個 人的壽命是長是短,都能保持自己的性體全德,那麼這個生命個體就可以說已經安身立命了。張載所標示的“為生民立命”,實即為“民吾同胞”來“立命”,其立 命在於教,“修道之謂教”,此之謂也。   

3、“為往聖繼絕學”,故“往聖”者,孔子、孟子所代表的先儒也;“絕學”者,孔孟先儒所弘揚 之道學也。對儒學而言,孔子固然是集大成者,而宋的濂、洛、關、閩諸大家,則把儒學拓展提升到一個全新的階段。真能闡揚承繼孔孟先儒之道統者,惟有宋儒。   

4、“為萬世開太平”,所表達的是先儒也是宋儒的永恆政治理想。“開”期待之謂。“為萬世開太 平”,實現張載《西銘》描述的文化理想,民胞物與,全體歸仁,才能讓蔽惑無明的現代人重新回歸率性誠明的人類精神家園。   

葉采解: “天地以生生為心,聖人參贊化育,使 萬物各正其性命,此為天地立心也;建明義理,扶植綱常,此為生民立道也;繼絕學,謂纘述道統;開太平,謂有王者起,必取法利澤,垂於萬世。”按:宋代理學 家認為儒學道統自堯、舜、禹、湯、周文王,至於孔子,至於孟子。孟子既沒,其道不傳。至宋儒興,才倡明了千載不傳之學。故稱“為去聖繼絕學”。為生民立 道,《橫渠文集·性理拾遺》作“為生民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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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安憲:

從"橫渠四句"看張載哲學的人文精神

 

 

 

提要:“橫渠四句”是張載哲學的大綱,分而言之,似有四項;合而言之,則是一個系統。其要意 即是“內聖外王”之道。在宋明理學家中,能把“內聖”與“外王”很好地結合起來的,似乎只有張載。“四句”的具體內容也許有其局限,但其所涉及的問題,即 人類所共同面臨的四大矛盾與衝突,卻具有超時代的性質,具有普遍的人類意義。

 

       關鍵詞      太平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宋元學案·橫渠學案上》)是張載為自己哲學所確立的基本宗旨,亦是張載哲學的大綱。

 

一、“為天地立心”——創建本體論

   

中國哲學一直是圍繞“天人之際”展開的。司馬遷作《史記》是為了“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 之言。”(《報任安書》)邵雍說:“學不際天人,不足以謂之學。”(《皇極經世·觀物外篇》)“天”在中國哲學中是一個很複雜的範疇,具有多重含義,其中 一義就是外在自然。在這一意義上,約而言之是“天”,詳而言之即是“天地”。天在上,地在下,人立於其中。天、地、人合而為一整個宇宙。張載“為天地立 心”的天地,正是在這一意義上的天地。

 

“心”在中國哲學中也是複雜的範疇,約而言之似有三義:一為思維器官。如孟子曰:“心之官則思。” (《孟子·告子上》)荀子曰:“治之要在知道,人何以知道?曰心。”(《荀子·解蔽》)朱熹曰:“所謂心者,乃夫虛靈知覺之性,猶耳目之有見聞耳。” (《朱文公文集》卷七十三)二為身之主宰。如荀子曰:“心者,行之君也,而神明之主也;出令而無所受令。”(《荀子·解蔽》)朱熹曰:“心是神明之舍,為 一身之主宰。”(《朱子語類》卷九十八)王陽明也有“身之主宰便是心”之語。(《傳習錄》上)三為人之所以為人者在這一意義上,心亦即是性。如孟子說: “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謂理也、義也。”(《孟子·告子上》)陸九淵說:“在天者為性,在人者為心。”(《語錄》)陳獻章說:“人具七尺之軀,除了此心此 理,便無可貴,渾是一包膿血裹一大塊骨頭。”(《禽獸論》)王陽明也說:“所謂汝心,亦不專是那一團血肉。……所謂汝心,卻是那能視聽言動的。這個便是 性、便是天理。”(《傳習錄》上)張載言心,既具有知覺之義,也具有本性之義。如其說:“由太虛,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合虛與氣,有性之名;合性 與知覺,有心之名。”(《正蒙·太和》)心是性與知覺的合體,也就是有知、有意、自動、自覺的合體。

 

所謂“天地之心”,源於《周易·復卦·彖傳》,“復,其見天地之心乎”之語。復卦( )由純陰之坤卦( )發育而來,一陽初現於下,是為下震( )而上坤( ),震陽而動,坤陰而靜。所以,復卦之卦象預示着陽氣“復”生之兆。陽氣予而陰氣奪,陽氣生而陰氣 殺。陽氣復生預示着萬物的復生,也預示着正克邪、善克惡,同時也揭示出天地間之一切都是交互感染、遞續遞變、生生不已的。這一切既是天理,也是天意,也是 天心。朱熹弟子黃樵仲曾這樣對朱熹說:“向者先生教思量天地有心無心。近思之,竊謂天地無心,仁便是天地之心。若使其有心,必有思慮、有營為。天地曷嘗有 思慮來!然其所以‘四時行,百物生’者,蓋以其合當如此便如此,不待思維,此所以為天地之道。”(《朱子語類》卷一)所以,“天地之心”即是交感流衍、生 生不息、仁民愛物之心、之意、之道。

 

那麼,張載的“為天地立心”其意究竟為何呢?張載說:“天惟運動一氣,鼓萬物而生,無心以恤物。聖 人則有憂患,不得似天。天地設位,聖人成能。聖人主天地之物,又智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必也為之經營,不可以有憂付之無憂。”(《橫渠易說·繫辭上》)又 說:“天無心,心都在人之心。”(《詩書》)由於心是有知、有意、有覺、自主、自定的合體,所以天本無心,心都是人之心;由於天無心,所以才有一個“為天 地立心”的問題。“為天地立心”實質上所涉及的問題就是人如何看待自然、對待自然的問題,也就是存在是一何種存在的問題,也就是哲學本體論的問題。

 

然而,“為天地立心”,雖然涉及人如何看待自然、對待自然,從這一意義而言,這一命題屬於本體論的 問體。但它卻不是一般的本體論問題,而是具有特定屬性的本體論問題。因為,如何看待自然、對待自然,是一問題,本身並不具有傾向性,而“為天地立心”卻不 是一問題,而是一命題,本身是有傾向性的。“為天地立心”,簡約而言,就是要以人之心、以人化的眼光來看待、對待天地萬物,要把天地萬物看成交感流衍、生 生不息、富於人性、人情色彩的生命形態。具體而言,張載的“為天地立心”的命題,包含一下幾方面的內容:

 

(一)天地是一實有存在。首先,張載對佛、道否定物質實在性的理論進行了批判。“釋氏不知天命,而 以心法起滅天地”,“誣天地日月為虛妄,”(《正蒙·大心》)老子認為“有生於無”,這些理論都否定了天地萬物的真實存在。張載認為這些理論都是錯誤的。 在張載看來,“凡可狀皆有也,凡有皆象也,凡象皆氣也。”(《正蒙·乾稱》)“氣之聚散於太虛,猶冰凝釋於水,知太虛即氣,則無‘無’。”(《正蒙·太 和》)萬物萬象的存在,是一真實存在,老子所說的“無”,本身反而是不存在的。

 

(二)天地間之一切是生生不息的。“神,天德;化,天道。”(《正蒙·神化》)“不見易則何以知天 道?不知天道則何以語性?”(《橫渠易說·繫辭上》)事物是運動的,而運動的原因就在事物內部。張載說:“一物兩體,氣也。一故神(自註:兩在故不測), 兩故化(自註:推行於一),此天之所以參也。”(《正蒙·參兩》)“兩不立則一不可見,一不可見則兩之用息。”(《正蒙·太和》)“一”是萬物的統一性, “兩”是統一體內部相互對立的兩個方面。“二端故有感,本一故能合。”(《正蒙·乾稱》)相互對立的兩個方面的相互交感、相互作用,推動了事物的運動、變 化與發展。運動、變化有兩種形態,一種是“變”,一種是“化”。“變言其著,化言其漸。”(《橫渠易說·乾》)有運動、變化,事物才會通達、通順,“感而 後有通。”(《正蒙·太和》)並且在張載看來,事物的運動變化,是有一定規律的。“天地之氣,雖聚散、攻取百塗,然其為理也,順而不妄。”(《正蒙·太 和》)

 

(三)天地間之萬物本是富有人性、人情的,本是一個生命的體系。《西銘》曰:“乾稱天,坤稱母,予 茲貌焉,乃混然中處。故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與也。”這就是說,天地是萬事萬物的父母,萬事萬物都是天地之氣化生而成,人 也不例外,人就生活於天地萬物之間。天地之氣構成了我們人的身體,天地的自然本性就制約着我們人的本性。一切人都是天地之子,都是我們的同胞兄弟;一切物 都是我們的朋友和同伴。整個宇宙就是一個和諧、和睦的大家庭。正因為此,張載說:“大抵言‘天地之心’者,天地之大德曰生,則以生物為本者,乃天地之心 也。”(《橫渠易說·復》)對此,朱熹也表示認同,如其曰:“某謂天地別無勾當,只是以生物為心。一元之氣,運轉流通,略無停間,只是生出許多萬物而 已。”(《朱子語類》卷一)生物、生命之大化流衍,是“天地之心”。“為天地立心”,從根本上來講,就是要把整個宇宙看成一個富有生命、生機、和諧、和睦 的生命有機體,是富有自身價值,自定、自足的生命存在。這就是張載哲學的本體論,也是他“為天地立心”所確立的基本結論。

 

二、“為生民立命”——確立精神家園

 

       “命”,也叫“天命”,是指與人為相對應,人為所不能左右的,對個人生活產生決定性影響的,帶有必 然性的某種異己力量。

 

       中國歷代思想家對命一直很重視。關於命的理論有多種學說。孔子講“知命”、“畏命”,孟子講“立 命”、“正命”,莊子講“順命”,荀子講“制天命”,墨子講“非命”。張載“為生民立命”的思想,直接根源於孟子的“立命”論。孟子講:“盡其心者,知其 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壽不二,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孟子·盡心上》)在孟子的思想體系中,心、性、天、命是 相關聯的範疇。孟子認為,一個人如果能充分發揮自己理性的作用,就能認識自己固有的本性。而人的本性根源於天道,所以一個人認識了自己的本性,也就認識了 天道。在此基礎上,一個人保存本心不使其喪失,涵養性情不使其受損,這樣就可以事奉天,就可以順天而行了。同時,一個人不管其是壽是夭、處逆處順,都應當 修持自己的身心以面對各種結果,這就是所謂的“立命”。所以,孟子的“立命”論是以“知命”為前提的,但他同時又認為,人在“命”面前並不是無所作為的, 而是要努力修持自己的身心,以積極的態度來迎接、面對各種結果。

 

       與張載“立命”論有關的還有漢代的“三命”說和佛教的“果報”說。“三命”說將命分為受命(正 命)、遭命、隨命三種。受命謂正常的年壽,壽終而死;遭命謂行善而遇暴,遭逢意外的凶禍;隨命謂行善而得吉福,行惡而得凶禍。佛教宣揚生命是一輪迴,一切 吉凶禍福都是所謂的因果報應。特別是自從慧遠確立現報、生報、後報“三報論”後,因果報應從理論上似乎變得更加無懈可擊。不管是“三命”論,還是果報論, 實際上都帶有順命的消極色彩,張載對這些理論都持一種否定態度。

 

       張載“為生民立命”,從根本上來講,具有“正命”的性質。“正命”具有正確對待命的含義。張載論 命,首先把“命”與“遇”區別開來。命稟同於性,遇乃適然焉。……行同報異,猶難語命,猶可言遇。”(《正蒙·乾稱》)“天所命者,通 極於性;遇之吉凶,不足以戕之。”(《正蒙·誠明》)“命”與“遇”的區別在於有無必然性,有其必然性是“命”;只具有偶然性,就不是“命”而是“遇”。 “命”與性具有相同的性質,它們都根源於天賦,貫注於形體之中。行善則得吉,行惡則得凶,這是正常的自然法則,是命。而如果行同而報異,行善或得凶,行惡 或得吉,這是純粹偶然的,並不具有必然性,所以這不是“命”,而只是“遇”。張載舉例說,舜、禹有德有位,是“命”;孔子有德無位,繼世之君有位無德,是 “遇”。

 

       由於張載將偶然性從命中剔除出去,將命歸結為帶有必然性的東西,所以他特別強調人的後天的修為,強 調“義命合一”,指出“義命合一存乎理”。義是當然之理,命是自然之理。一個人操守行為與實際得到的結果相符合,那就是理之當然,也是理之必然,即義與命 的統一。就義與命的統一而言,人所能做的,就是他的道德修為。所以,“義命合一”是以義為重心的合一。以義為重心,就是以個體自身的積極有為的精神,以自 強不息的精神來面對一切、應對一切。所以,張載雖然承認有命,承認有人所不能駕馭的外在必然性,然而在他看來,人在命面前並不是無所作為,更不能只是被動 地、消極地等待,聽從命運的擺布和安排,而是要努力進取、積極有為,促使事物向好的方向發展。所以張載的“立命”論並不帶有宿命論的色彩。與此相反,二程 反對張載分命與遇為二的觀點,將遇完全歸結為命。有人問程頤:“問命與遇何異?先生曰:‘人遇不遇,即是命也。’”(《河南程氏遺書》卷十八)在二程看 來,“用舍無所預於己,安於所遇者也。”(《河南程氏經說》卷六)這樣,雖然他們也主張“義命合一”,但他們的命論卻不可避免地帶有濃厚的宿命論的色彩。

 

       由於張載將命與義合而為一,將外在必然與內在當然統一、結合起來,也就是將天與人、順應自然與自強 進取結合起來。一個人果能如此,他就可以不管在什麼時候、什麼條件下,都能做到心安理得,都能保持身心的平衡和安寧。“存,吾順事;沒,吾寧也。”(《西 銘》)活着的時候,我就好好做事;死了,我的靈魂就寧靜地安息。否則,活着的時候不好好做事,死後靈魂也不得安寧。這就是張載哲學“立命”論的最後結論, 就是張載為萬千生靈所確立的精神家園,所確立的靈魂的安頓處。

 

三、“為往聖繼絕學”——接續儒學傳統

 

       “聖人”一詞雖為先秦儒、道、墨、法之共同用語,然而墨、法中絕,道於聖之外,更多言“至人”、 “神人”、“真人”,後世更是如此,而釋家言佛不言聖。所以,漢以後,“聖人”一詞幾乎成為儒家的專用語。張載“為往聖繼絕學”,並不是要接續一般意義的 中國學統,而是明顯地要自覺接續儒家之學統。

 

       儒學又何以成為絕學?其實,儒學在中國歷史上任何時候也不曾絕。孟子講“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 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孟子·滕文公下》)其中帶有很大的誇張成份,帶有明顯的為儒學現有的處境深為擔憂、深為不滿的成份。張載講儒學成為絕學, 很大程度上也帶有這種因素。所以這一斷語中情緒的成份也許更多於事實的成份。

 

對儒學當下 處境的深切擔憂,在張載之前,在韓愈那裡已經有非常明顯的表現。韓愈說:“周道衰,孔子沒,火於秦,黃、老於漢,佛於晉、魏、梁、隋之間,其言道德仁義 者,

不入於楊,則入於墨,不入於老,則入於佛。”(《原道》)應當承認,孟之後,特別是漢以後,受佛、道 之衝擊,儒學確實出現了中衰的跡象。這種中衰不僅表現在自身地位的下降,更表現在千餘年間儒學沒有能夠出現承前啟後、卓越顯赫的代表人物。唐初之王通,中 唐之韓愈,雖然都自覺地擔當起紹續、重振儒學道統的責任,但建樹都不是很大。儒家道統的真正發揚光大,還是宋學勃興以後的事,也就是說,在張載之前,儒學 中衰的現象並沒有發生根本的改觀。所以,張載提出“為往聖繼絕學”還是有一定的事實根據的。

 

       張載要為往聖繼絕學,那麼,往聖之絕學,也就是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孟一脈相傳之 道,究竟是什麼呢?雖然韓愈首倡儒家道統論,但對儒家道統之基本內容,韓愈仍是語焉不詳。所以,這一問題一直是一有爭議的問題。然而,如果對儒家學派作以 整體性考察,其基本特徵與基本傾向還是較為明顯的。這種基本特徵和基本傾向主要表現為:以張揚仁義為根本,以正明心性為大要,以肯認倫常為旨歸。實際上也 就是所謂的“內聖外王”之道。

 

       張載以“為往聖繼絕學”為己任,那麼,在繼絕學方面,張載究竟作出了哪些貢獻呢?如果說,程、朱的 主要貢獻在於通過“理”,創造性地闡明了人倫綱常的先天性與恆在性,從而從根本大原上把握住了儒學的基本旨歸,並使其擺脫了純粹的道德說教,而成為真正具 有理性色彩的理論體系,那麼,張載則通過對於“性”的仔細分辨,在正心明性方面作出了創造性的貢獻。

 

人性論一直是中國文化,特別是儒家文化談論的中心話題。[1]關於人性問題,自周秦至宋,已經出現了很多理論。有孟子的“性善論”,荀子的“性惡論”,告子的 “無善無惡論”,世碩的“有善有惡論”,董仲舒的“性三品論”,韓愈的“性之品有三”論,李翱的“性善情惡”論等。

 

張載在人性論方面的貢獻,首先表 現在他將性分為“天地之性”和“氣質之性”兩種。“天地之性”是指人性中先天性的因素,“天地之性”是純善;“氣質之性”是指人性中後天性的因素,“氣質 之性”有善有惡。然而,“氣質惡者,學即能夠。”(《張載集·氣質》)人身修養的過程,就是通過學以變化氣質,從而恢復人本來的善性,即天地之性的過程。 所以張載說:“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正蒙·誠明》)又說:“性於人無不善,系其善反不善反而已。”(同上)張載的人性論,既 重視人性中先天的因素,又重視人性中後天的因素,他將孟子的性本善與荀子的“化性起偽”結合起來、統一起來。二程曾說:“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 不明。二之則不是。”(《程氏遺書》卷六)所謂“不備”,是說不完備、不完全;所謂“不明”,是說不明了、不能說清楚。性與氣、先天與後天,既相互關聯, 又相互補充,但卻不能把它們各自孤立起來,所以“二之則不是”,所以它們二者是必須結合在一起的。以往的性論往往只注意一個方面,而忽視另一個方面。張載 的二性說解決了這一問題,從而結束了歷史上人性善惡的爭論。朱熹對此有很高的評價:“氣質之說,起於張、程,極有功於聖門,有補於後學,前人未經說到。故 張、程之說立,則諸子之說泯矣。”(《張子全書》卷二朱熹注《正蒙·誠明》)

 

張載論性,很突出人的自我修養,而人的自我修養的過程,在張載看來,就是“知禮成性”的過程。“知 禮成性,則道義自此出也。”(《橫渠易說·繫辭上》)呂大臨在《橫渠先生行狀》中也說:“學者有問,多告以知禮成性、變化氣質之道,學必如聖人而後已” “知禮成性”的“知”指的是德性上的自覺的認識,“禮”指的是封建的綱常名理,“性”則具有自其然而然的含義。所以“知禮成性”就是要將外在的倫理綱常內 化為自覺、自然的心理意識和行為習慣,從而造就理想的人格。在這一“知禮成性”的過程中,張載特別強調個人意志力上的自勉因素。“有志於學者,都更不論氣 之美惡,只看志如何。”(《語錄》中)“人若志趣不遠,心不在焉,雖學無成。”(《經學理窟·義理》)

 

張載心性論最大的特色是:既不忽視先天因素,但更強調後天的人為,而其所追求的理想狀態,就是天與 人的融注與貫通,就是“天人合一”。“儒者則因明致誠,因誠致明,故天人合一。致學而可以成聖,得天而未始遺人。”(《正蒙·乾稱》)“誠”指天而“明” 指人。“因明致誠”是由人而天,“因誠致明”是由天而人。理想的途徑是“得天而未始遺人”,理想的狀態是“天人合一”。這就是張載所繼之“絕學”,這就是 張載所把握並繼承下來的儒學之道。

 

四、“為萬世開太平”——通向理想之路

 

       “太平”是中國人根深蒂固的社會理想。它既是統治階級的社會理想,也是被統治階級的社會理想。從 《大學》的“平天下”到康有為的“大同社會”,從黃巢的“均平”到洪秀全的“太平天國”,所追求的共同理想都是“天下太平”。但是,何謂“天下太平”?又 何以達到“天下太平”?卻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而各有不同。張載素有濟世之志,而他“為萬世開太平”,則集中體現了他的救國濟世之志。

 

       張載提出的救國濟世之道,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即“井田制”、“封建制”與復“肉刑”,也就是所謂 的“復三代”之法。對此,當代人多有微詞,[2]所以,似更應加以仔細分析。

 

       “井田制”是張載提出的解決土地過分集中的方案。土地的大規模兼併,是中國曆朝歷代走過中期以後的 基本社會現象。北宋中葉,全國70%的土地都集中在大官僚、大地主手裡。而土地是封建社會基本的生產資料,所以如何解決土地問題,一直 是歷代統治階級內部有識之士不得不認真考慮的問題。井田制、屯田制、均田制、租佃制,都是不同的土地制度。在這些制度中,井田制出現最早。其發源於夏, 商、周兩代盛行,戰國時趨於瓦解,秦、漢以後不復存在。張載認為,“治天下不由井地,終無由得平,周道止是均平。”(《經學理窟·周禮》)“今以天下之土 棋畫分布,人受一方,養民之本也。”(同上)對於過去多占有田地者,張載認為可以“隨土多少與一官”。在張載看來,井田制不僅是解決土地大量集中的有效辦 法,而且非常易行,“井田至易行,但朝廷出一令,可以不笞一人而定。”(同上)

 

       與“井田制”相聯繫,張載主張“封建制”。封建是井田的必然結果,並由封建來鞏固井田制。在歷史 上,封建制也是與井田制相伴隨、相為表里的。張載認為,“井田卒歸於封建乃定”。為什麼要實行封建呢?在張載看來,“所以必要封建者,天下之事,分得簡則 制之精,不簡則不精。故聖人必以天下分之於人,則事無不制者。”(同上)而封建又是與以血緣關係為基礎的宗法制相聯繫的。宗法制就是宗子之法,家族由長子 繼其大統。張載認為,宗子之法可以使人知其統系來處,不忘其本,也使朝廷有世臣。而“公卿各保其家,忠義豈有不立?忠義既立,朝廷之本豈有不固?今驟得富 貴者,止能為三四十年計,造宅一區及其所有,既死則眾子分裂,未幾盪盡,則家遂不存,如此則家且不能保,又安能保國家!”(《經學理窟·宗法》)

 

       井田與封建之外,張載還主張復“肉刑”。“肉刑”即損毀肉體之刑,有劓、刖、刵等。秦之前曾廣為流 行,漢魏以後逐漸廢止。張載認為,“肉刑猶可用於死刑。今大辟之罪,且如傷舊主者死,軍人犯逃走亦死,今且以此比刖足,彼亦自幸得勉死,人觀之更不敢犯。 今之妄人往往輕視其死,使之刖足,亦必懼矣,此亦仁術。”(《經學理窟·周禮》)

 

       井田、封建、肉刑三者之間,張載以為是相互促進的,“井天而不封建,猶能養而不能教;封建而不井 田,猶能教而不能養;封建井田不肉刑,猶能教養而不能使。”(《拾遺·性理拾遺》)

 

       以往對張載“復三代”的指責,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一曰復古,二曰空想,三曰認野蠻為“仁術”。

 

       關於所謂復古。復古、好古、厚古薄今在中國歷史上似乎帶有很大的普遍性。康有為作《孔子改制考》, 形式上即是復古,甚至他的“大同社會”的理想,也要在儒家經典那裡找尋根據。張載主張井田制、封建制,在當時得到司馬光、二程、歐陽修等人的共同支持,顯 然並不是純粹個人的奇思怪想,而是一種很有意義的改革設想。並且,張載推崇井田、封建,首先着眼的是社會的均與平,是封建社會的長遠利益,是其長治久安, 而不是一時、一人的私利、小利。如其說:“利於民則可謂利,利於身、利於國皆非利也。”(《語錄》中)利於國況且不是利,表明張載是從大處、從長遠處着 眼。對於張載這種良苦用心,似乎應給予相當的理解和尊重。

 

       關於所謂空想。井田與封建互為表里,井田廢,封建止,似乎是歷史發展的必然。然而隋唐時期,尚有均 田制,而均田制是政府依靠法律所推行的制度,均田制可以推行,因此不能說井田制完全就是空想。況且自漢至清,斷斷續續有很多人主張恢復井田,唐代杜佑還列 舉井田之十大優點。同時也應看到,張載主張井田、封建,是從維護封建社會的長治久安出發的,其出發點是社會的“平”與“安”,而不是我們今天所理解的促進 社會生產力的發展。由此來看,在今天看來空想的東西,在當時條件下,在當時人看來,並非就是空想。

 

       關於所謂肉刑是野蠻還是仁術的問題。這一問題也具有類似的性質。肉刑在今天的人看來無疑是野蠻。但 肉刑比起死刑,比起株連九族,比起磔刑,無疑是要仁慈。

 

       張載通過“復三代”,謀求封建社會社會的長治久安,他是從大處着眼,從長遠處着想,相比之下,王安 石的變法,則多帶有解接決當下現實問題,解決具體問題的意義。對於此,也似乎應當給予同情的理解。

 

 

五、簡短的結論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分而言之似有四項,然而其本身卻是一個 整體。天地之心與生民之命,往聖之學與萬世太平,四者之間是一一貫通的。學之為學不僅因為其是有源之學、有道之學,更因為其是有用之學,是釋天地、正人 心、順性命的安身立命之學,是調整和解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人、人之內在心靈的矛盾與衝突的所謂“大學”。而這一“大學”具有“內聖”與“外王”兩 個層面。“內聖”是“外王”的內在根源,而“外王”是“內聖”的必然延伸。


    “內聖外王”(既具聖人才德,又能施行王道; 外表圓潤,內心剛正) 本是一個整體,孔子所言,《大學》所倡,即是“內聖外王”之道。孟子重“內聖”而輕“外王”,荀子重“外王”而輕“內聖”。宋明理學家多崇孟而貶荀,所以宋明理學對於儒學的發揚與廣大,不管是理學派的程、朱,還是心學派 的陸、王,都主要是在“內聖”一面,“外王”一面雖有陳亮等人提倡,但畢竟勢力不大。此間唯一可稱之為例外,並有較大影響,而又把“內聖外王”較好地貫通 起來的,就是張載。對於張載在儒學史上的這種地位和這種貢獻,過去似乎沒有得到必要的說明、理解與尊重。

 

       當然,張載所倡導的“內聖外王”之道,並不能解決一切問題,說明一切問題,也不能保障和 維護社會, 甚至只是封建社會的長治久安。但是,一個思想家只能提出和解決他所處的時代所遇到或可能遇到的問題,而並不能窮盡一切問題。所以,雖然張載並沒有為我們提 供解決我們現實問題的答案,但是他所探討的問題,也就是“橫渠四句”所涉及的,人類所共同面臨的四大矛盾與衝突,即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人、人的心靈 內部的矛盾與衝突,卻具有超時代的性質,具有普遍的人類意義。


    而張載在這方面所做的探討,無疑對於我們今天的人來說,還是有一定意義的。具體而言:

 

       “為天地立心”,主要涉及人以什麼樣的姿態來對待自然的問題。過去我們受狹隘人類中心主義的影響, 總是習慣於強調征服自然、改造自然,總是習慣於把自然看成是人類的敵人,而不是朋友,總是習慣於把自然僅僅看成滿足人類某種具體需要的對象,總是習慣於否 認自然界本身即存在着價值。對於此,越來越多的人已經開始反省。而張載的生命自然論,則為我們提供了這方面的思想資源。

 

       “為生民立命”,主要涉及“內聖”方面的問題,也就是安身立命方面的問題。而安身立命似乎應當是哲 學所要面對的首要問題。張載在這方面同樣為我們提供了可資借鑑的探討,提供了一處靈魂的安頓處。對於此,我們也應該給予足夠的評價。

 

       “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主要涉及“外王”方面的問題,也就是如何建功立業的問題。在這方 面,張載哲學存在着很大的歷史局限性,特別是其所倡導的“太平”之道,已經成為歷史的陳跡。但他所關注、並孜孜以求的這一課題,本身永遠是有意義的。這一 課題當然應該、也必須具有現代的內容,並且,由張載所倡導的“繼往開來”之道,似乎也應當是一切文化建設與文化發展的根本之道。無“繼往”,無以“開 來”;不“開來”,也無所謂“繼往”。

 

       “橫渠四句”既是張載哲學的大綱,本身又是一個有機的整體。其中所包含的具體內容也許有些過時,但其所涉及的問題本身卻永遠也不會過時。其有益的資源是值得我們汲取和借鑑的。

 



[1]牟宗三等人認為,“此心性之學,正為中國學術思想之核心,亦是中國思想中之所以有天人合德之說之真 正理由所在。”參見牟宗三、徐復觀、張君勱、唐君毅《為中國文化敬告世界人士宣言》

[2] 馮友蘭:“張載的政治社會思想,在理論上是陳腐的,在實踐上是行不通的。”(《中國哲學史新編》下 卷,人民出版社,19992月第1版,第172頁。)




中醫詮釋 “橫渠四句”



橫渠四句名言早在1988年第24屆漢城奧運會的開幕式上由巨型電子屏幕映出後,張載引起眾多國家專家學者的高度關注。

“為天地立心”,可以認為舊時說的醫德。 張載在《詩書》 一篇中說:“天無心心都在人之心”。醫生為天地所立之心,具博愛濟眾的仁者之心、廓然大公的聖人之心,只有為天地立下這樣的仁心,才能做到“上以治民, 下以治身,使百姓無病,上下和親,德澤下流,子孫無憂。傳於後世無有終時。”   

“為生民立命”,可以認為強調的是醫技。《素問·寶命全形論》說:“天覆地載萬物悉備莫貴於人”,人的生命是最為珍貴的。作為醫生,要懷着博愛濟眾的仁心,為生民之生命健康而刻苦鑽研。   

“為往聖繼絕學”,“絕學”是體現了民族特色的、獨一無二的經典學術精粹,中醫先聖的“絕學” 就是《黃帝內經》、 《傷寒論》、 《金匱耍略》和《神農本草經》這“四大經典”。這“四大經典”的理論和方藥,久經臨證實踐而不衰,至今仍是中醫立命的根基。是中醫療效的源頭。自古以來,當一個好中醫就必須繼承好這“四大經典”。只有對中醫傳統經典理論的精髓學懂弄通了才能提升中醫的療效,真正 “為生民立命”的境界。   

“為萬世開太平”可以說是中醫對人民生命健康繁衍的承諾以及傳承延續中醫經典創新中醫理論的理想和使命。這樣才能創新中醫,自立強盛於世界醫林為萬世生民之健康繁衍而開創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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