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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井中蛙:主啊,留我在地獄裡吧! (小說)
送交者: nngzh 2008年07月20日13:53:55 於 [彩虹之約] 發送悄悄話
一 “孩子,起來,我們回家。” 一陣溫柔而悅耳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洪荒時代傳過來,似乎極其陌生,從來沒有聽見過,又是特別熟悉,就象孩童聽到母親的呼喚,那樣的親切、和藹、可親,帶着一種巨大的牽引力,在靈魂深處噴涌、推動,求生的本能讓我掙紮起來,兩手亂抓亂拔,兩腳亂踢亂蹬,拼命地爬起來,身子忽然象被什麼磁力一吸,提到空中,飄然上升。 我茫然四顧,周圍一片漆黑,太陽不知墜落到哪去了,月亮象一個南瓜餅,毫無光澤,冷冷地掛在那兒。我似在夢中,晃晃腦袋,拍拍胸膛,捏捏手,踢踢腳,一切正常,看看自己,也毫髮未損,動起腦筋,過往的人和事,也都歷歷在目,可是眼前的情景,卻是晃若隔世呢? 我往下看去,不禁毛骨悚然,不寒而粟。我驚叫起來。我看到的世界是一片灰燼。我所在的城市,成了一片廢墟,不,是一片焦土,街道還在,建築物,無論是堂皇的市政大廳,還是寒磣平民窩棚,無論是豪華的星級酒店,或是簡陋的小食帳篷,全都化為焦炭,倒下去的,是一堆死灰,撐着的,還是死灰一堆。我所熟悉的街道,也是都被燒焦了,連城市邊上的高山峻岭,也成了灰堆,一觸即潰。令人恐怖的,是街道上橫七豎八躺着一具具屍體,好象一根根木炭,他們驚恐萬狀,慘狀百出,可見那死前遭到多麼可怕的劫難。 我陷入極度的恐懼之中,哭喊着親愛的女兒,沒有任何回音,世界靜得可怖。我的家人呢?我的親戚呢?我的親朋好友呢?稍一轉念,家鄉就在眼前了,哦,這是我的家鄉嗎?茅屋沒有了,土屋也沒有了,哪象個農戶的居所,完全是富賈達官們的別墅,只是熟悉的山山水水告訴我,這裡正是我的故鄉。家鄉的一切成了焦土,碳化了的屍體,也七零八落地倒在村道上,我細細察看,全是陌生人。 這時候,茫茫的黑暗深處,出現了一道蔚藍色的光帶,飄飄悠悠的,象一簾輕柔的綢緞,從深遂的高天飄然而下。我驚喜地歡呼着,處在這可怕的黑暗裡,我是多麼盼望有光呀,哪怕是一絲光,也會是無限的希望的。我連忙迎光而去。 我不知道上升多高,走了多久,藍色的光慢慢變白、明亮,我又一身顫粟。一個可親地聲音安慰着我說:“不要怕。”我這才意識到,一左一右兩個人扶着我,他們一身素袍,潔白如雪,身材高大,相貌俊美,面帶笑意,和藹可掬。我一見如故,他鄉遇故知一般,沒有任何戒心,問道:“世界怎麼啦?” 他們回答說:“都成了,那要來的就來,並不遲延。以前的事都過去了”。 我聽見他們說的是末日的景象,那是《聖經》啟示錄裡面記載的,難道我日日夜夜所盼的天國,新天新地,眨眼之間就臨到了嗎? 他們知道我的心思,說:“是的,天地已經廢去了,不是眨眼之間,而是很長時間,日期滿了,人數添夠了,才能成就的,只是你睡着了,覺得是一覺醒來,就進入新天新地了。主耶穌叫醒你,你復活了,我們是天使,奉主的差遣服侍你接你上天堂去的。” 說着說着,越往上升,白光越強烈,眼前全是白晃晃的,眼睛睜不開,我用手臂擋住強光,減輕那熱辣辣的刺痛。身子仿佛傾刻即化,軟塌塌的,不住地發抖。兩位天使緊緊地挽着我,說:“不要怕,只要信,天國快到了,這光是真光,你剛從黑暗中來,剛從罪污中來,心裡還留下罪的記憶,一下子不適應大光。不過,你可以放心,你的罪都被主耶穌的寶血潔淨了,你現在成聖了,全然聖潔了,你是可以承受這大光的,只管坦然無懼地向上走。”經他們一說,我增加了信心,果然,能承受了,好受了許多,漸漸的,縱使這光越來越強烈,我也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只覺得越來越舒適暢快。 到了,到了,哦……天堂,我的天堂啊…… 二 我不知道用什麼語言描述眼前的情景啊,桂林山水的美輪美奐,蘇杭景色的如夢如幻等等,不,哪怕是人間集成的大美,到了這裡也是大大遜色了。 讚美詩輕柔蕩漾,穿着潔白長袍的天使們載歌載舞,抑不住興奮的芸芸眾生,仿佛才回過神來,也和着美妙的旋律,手舞足蹈起來,整個場面沸騰着。 我也邁着輕盈的舞步,旅轉在如痴如醉的大潮中,唱不不完的讚美,說不完的感恩,我轉呀轉呀,猛然發現,我一群鄉親父老擦肩而過,我鄉話土語脫口而出,他們都驚喜萬分,看見了我,停下來,歡呼着,跑過來,抱着我,拋到空中,拋一下,喊一聲:”感謝主!”一種從未有過的幸福感,熱烘烘的通遍全身,我幾乎眩暈過去。不知過了多久,我被放下來,看看自己身邊的人群中,還有我的朋友、同事、同學呢,他們都是我帶到主的面前的。 啊,遠遠的,一個熟悉的身影一掠而過,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追過去,大喊一聲:“李市長!” 李市長轉過身來,笑笑:“哦,老井呀。” “你怎麼來啦?”我莽撞地問。 “呵呵,”他說:“我是提拔當了副省長之後,貪了,東窗事發,在監獄裡信主的。”停一下,他嘆了一口氣,說:“哎,老井呀老井,我們作了十幾年乒乓球友,幾乎無話不談了,就一句話,致命的一句話,耶穌救恩的事,你在我面前一直是忌諱莫深哦。” 我羞得面紅耳赤,無地自容,只好把頭深深地埋在胸前。 “老井呀老井”。吵吵嚷嚷的聲音此起彼伏:“有難同當易,有福同享難哦。” 我抬頭一看,一百多人圍着我,全是我的親戚、朋友、同事、同學,在世時,我一直沒有將福音傳給他們! “對不起。”天堂沒有痛苦和悲傷,但是痛悔的淚水還是我的眼眶裡奔涌不止:“我對不起你們……” “好啦好啦。”他們安慰我說:“我們從別處得解脫,蒙拯救,不也一樣麼?” 他們強拉硬拽,邀我同樂,我臉上淚始干,心裡淚尚流,懊悔、內疚的神情充滿心間,我無法樂起來,趁人不備,我悄悄閃到一邊,溜了。 三 應我的祈求,主耶穌同意帶我到地獄裡走一遭。 這就是地獄了。 一片火海,浩翰無邊,飄飄渺渺,暗紅色的溶漿不斷地噴發、奔突、翻騰、濺射,形成一道道驚濤駭浪,時而獅吼一般的嚎叫,振聾發聵的,整個空間都在搖搖欲墜;時而又象餓狼似的仰天長嘯,那聲音好象刮骨一般刺透心靈,極其恐怖,叫人不能自已,簌簌顫慄。溶漿浪頭,燎起一條條火舌,青幽幽的,獵獵飛舞,歡快地舔着竭黃色的上空,發出刺鼻難聞的硫磺味。 成千上萬的人,赤身裸體的,在這片火海中躍動。一排浪頭,似乎在看不見的遠方形成了,徐徐地席捲過來,浪頭越來越高,聲勢越來越大,近了,近了,那百丈大浪,放射着耀眼的光芒,以萬鈞之力,喧譁着,呼嘯着,排山倒海地撲過來,人群里不約而同地發出慘烈的哭嚎,又一躍而起,企圖讓大浪從身下過去,逃過溶漿的襲擊,有的成功了,可是跌下來,又掙扎在硫磺火中;有的只從浪尖跳出半個身子,下半身被巨浪衝過,發出一縷青煙;有的遭受滅頂之災,大浪過後,冒出來,全身青煙裊裊,倦曲着,縮成一團,瑟瑟發抖,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痛苦萬分地乾嚎着。 主耶穌一聲斥責,轟轟的巨響傾刻降低下來,變成困獸一般的嗚咽。硫磺溶漿駭浪,那肆虐一切的萬鈞之力,頓時消耗殆盡,仿佛一隻巨龍被抽筋拔骨一樣,軟塌塌地躺了下來,形成了一條條微波細浪,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氣。藍幽幽的狂焰火舌消失了,好象被一隻無形的巨口在狂吞猛飲,茫茫火海一節一節的陷下去,消失了,裸露出來的一座座奇形怪狀的礁石,黑糊糊的,有的象張牙舞爪的惡狼,有的象咧嘴呲牙的毒蛇,有的象咆哮如雷的獅子……犬牙交錯,密匝匝的,一縷縷黑霧就從那鼻子、眼睛、嘴巴以及全身的小孔洞中散發出來,裊裊升騰,整個場面一片陰森可怖。 剛才死去活來的地獄囚徒,這時候七零八落地灑在礁石間,有的靠着礁石坐下,有的躺在地上,有的甚至軟綿綿地伏掛在石尖上,他們的嚎啕和大喊變為嚶嚶的哭泣,用手不斷地摩挲着身上的余痛。 “主耶穌,救救我呀。” 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傳過來,全場奄奄一息一般的人群,仿佛得到了一針強心劑,都在打起精神,紛紛站立起來,引頸翹首,看見了,又沸騰起來,每個人都伸出雙手,使勁地揮動着,朝着主耶穌狂奔過來,可是他們無論怎樣使勁,只見雙腳費力地划動,卻不能移動半步,只是在原地蹦踏,唯有哪痛悔的哭求一浪高過一浪:“主耶穌啊,千不該萬不該呀,我不該活在人世的時候拒絕你的救恩呀……” 主耶穌憐憫地看着他們,輕柔地說:“安靜,安靜。” 他們漸漸安靜下來,瞪大眼睛望着我們。我們繼續往前走,不一會兒,人群中,有一個細小的聲音怯生生的傳過來:“井中蛙”。 我停下腳步,循聲望去,立即與一位小伙子四目對視,當然,這位小伙子,隨着時間的推移,就會成為中年漢子或顫顫老翁,但是現在所見的,就是我在世上與他相認的時間裡,我不認識他,一點印象也沒有,此時此刻,復活之後我,得着基督的權柄和能力,我一看便知,那個人就是在我們本地網站生活論壇上與我抬槓的“蜘蛛王”。他周圍的群眾,男男女女50來人,大多年輕氣壯,血氣方剛,一色的那個網站生活論壇的網民,都在敵基督,嘲笑我,什麼“我鄙視你”、“我吐你口水”、“你去死吧”等等,“蜘蛛王”則是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態,對我冷嘲熱諷:“我沒見過神,我只見過神的弟弟,他叫‘神經’……” 版主也在他們中間,她的網名叫“美麗天使”,現在看來,真是名符其實啊,她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少婦,年近三十,圓臉、丹鳳眼、薄唇,好象一尊精美的布娃娃,就是歷經地獄之火的折磨和摧殘,那眉宇間還是透出昔日綽約的風韻來。記得那時,我與兩名同工的帖子在論壇火起來的時候,也許她本來就厭倦福音的真理,也許她順應了眾人反基督的心裡,於是緊縮了我們說話的空間,只讓我們在一個帖子裡跟帖,傳揚和討論有關基督教的話題。 “井哥,我們錯了。”“美麗天使”雙手壓在胸前,痛不欲生地說:“我們當初罵你,真蠢呀……” “蛙蛙。”人群中,羅佑平泣不成聲:“當初我跟你信就好了。” 是啊,我最較好的同學,記得小學三年級時,我們到中心小校參加“六一”兒童節活動,休息時候,一組動聽的《學習雷鋒好榜樣》的二胡合湊曲傳過來,我倆循聲跑去,看見三位老師在宿舍里怡然自得地演奏着,末了,我們禁不住的好奇,怯怯地討教,出人意外,他們卻將二胡塞進我們手裡,手把手地硬扯出結結巴巴的旋律來,回來之後,我們一直興奮,倆人一合計,用刺竹為筒、青蛙皮為琴皮、豬尾巴作弓、釣魚絲為琴線,做成了二胡,開始了音樂愛好的生涯,今天,我彈鋼琴服侍主,是打那被主預備的。 羅佑平也因為有了音樂特長,高中畢業後當上小學教師,每當我勸他信主,他都強調忙而拒絕了,他忙啊,在職忙教學、退休忙帶孫子,就是年近八旬臨死前患了重病,還忙着求魔公趕鬼祛邪…… “蛙兒……” 哦,那是我的叔公,抱着頭痛哭涕零,他說十代祖八代宗沒有誰講有地獄的。他看了聖經,更加不信了,他說如果耶穌是神,哪能給你們這麼戲弄和折磨的。 唉,看到地獄人特別是親戚朋友的慘象,我肝腸寸斷,又痛悔不已。我與悔改的心太不相稱了。我傳福音,似乎例行公事一樣,認為,傳不傳在我,信不信在神。我盡責了,傳了,有耳的,聽了,也就完事大吉了,那個心態,好象彼拉多金盆洗手,這些人不信,罪不在我,自己承當吧。如果我當初熱心多一點,愛心深一點,為他們恆切禱告,關心他們的靈命,苦口婆心地勸告,地獄裡也許會少幾個親人在切齒痛哭啊。 我也伸出雙臂,欲奔過去,緊緊地抱住他們,不能解脫他們的巨痛,也能給他們慰藉,可是我再怎麼使力,也不能挪動半步,我們之間有不能逾越的淵源隔開啊。這樣的,親人近在眼前,卻隔似天涯,只好淚眼對淚眼,遙遙相望…… 四 “哇,井中蛙,你好瀟灑哦。” 冷不丁的,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直搗耳鼓,將我沉在悲傷的情感世界喚出來,我抬起頭,發現眼前換一番景象,好象乾枯的河床遺址,鵝卵石上,一座座峭石,連片的,孤獨的,低首默立,仿佛沉浸在一件遙遠而沉痛的歷史要事裡。偶爾,幾縷火舌,在石縫裡燎燃一下,幾條似蟻一樣的蟲子隨之探出頭來。天空低垂,黑雲壓頂,雲邊上,顯現一抹竭黃色的光斑,好象預示大冰雹將臨的那種雲光,讓人恐怖。 “不認識我啦?” 我定神看去,見到一位胖敦敦的、膚色黝黑的少女,倚在一堆殘破的珊瑚礁旁,斜着臉,睥睨的眼神丟過來,然而圓圓的腮邊一棱一棱地蠕動着,壓制着強大的憤怒。 “蓮姐?” 是的,是蓮姐,憶往時,我小時候病怏怏的,青青瘦瘦,讀小學時,常常受人欺負,挨罵不算,誰心情不好,都可以把我當作習武的沙袋,泄氣的管道,我身上不時有被毆而出的紫斑,我又不敢向老師申冤,怕遭受更大的報復,只好忍氣吞聲,度日如年。 上小學二年級,我們與四年級共間教室,第一天上課,新來的中年男老師點名,當點到四年級的井秀蓮時,老師問:“井中蛙是你弟嗎?”蓮姐搖搖頭:“不是”。老師笑了,“你們好象哦。”一席話,引得全班同學齊刷刷地扭頭過來,看看蓮姐,又看看我,發現新大陸一樣的,都嘖嘖稱奇。 我似乎也感覺到了,我和蓮姐,雖然一瘦一胖,也似相象,我似乎就是縮水了的蓮姐。從此,蓮姐就認定了我這個弟弟,我也在這個保護傘下,開始有了笑容。我當年九歲,蓮姐留了兩級,比我大四歲,又是個彪悍的女孩,逃學、爬樹、打架、玩泥仗等等,和男孩一樣淘氣。她看見有人欺我,二話不說,衝過去,抱住就摔,她最嚴厲的懲罰不是拳擊,也不是耳光,而是騎在對手身上,兩掌搓着人家的耳朵,直搓得兩耳通紅,才肯罷手。據說,挨蓮姐一搓,一天都是耳朵發燙、頭暈腦脹。 蓮姐將畢業了,進入高小,離開我們這個村校,轉到大隊小學去了。我想了多日,一直沒想出來送她什麼東西當作紀念,眼看就要放假了,我突然靈機一動,謊稱自己不小心,放學回來跌了一跤,好久才爬起來。母親慌了,恐怕我魂飛魄散了,按照習俗,連忙招魂,煮了一碗五色糯米飯,上面壓着一個塗成紅色的熟雞蛋,連同我當日穿的貼身土布襯衣,裝在一個小竹籃里,讓我領到所謂跌倒的地方,燒了一炷香,拿着那件襯衫四處招搖着,說:“我兒我兒魂來羅……” 我則得到了那個紅雞蛋,第二天早早到校,下課時,趁她一個人在座位上整理書包時,我溜進去,把雞蛋塞進她的書包,說:“蓮姐,你畢業了,我送這個給你。”蓮姐也感動得兩眼泛紅,點點頭,落下兩滴淚,這是我第一次見她掉淚的。 之後,我見蓮姐日趨減少,我走進大隊學校時,蓮姐高小畢業了,務農幾年,出嫁了。我信主之後,兩次吧,我回老家,趕上圩日,在集市上看見蓮姐,時光如水,人事滄桑,蓮姐完全是農村老奶奶的形象了,不過,她的目光,還是當年疼我愛我護我的神情,當我掏出百元大鈔表示一點心意時,她還是當時接受我的紅雞蛋那樣兩眼濕潤了。真可惜呀,兩次匆匆見面,我都沒有傳福音給她,後來,我聽說,蓮姐支一副竹樓梯上樓,爬到梯頂,不知道為什麼,竹梯往後仰,連人一起重重地摔在堅硬的水泥地板上,蓮姐昏了兩天,就去世了…… “井中蛙,你這刀砍的。”蓮姐恨恨地說:“撇下我們這麼多人在陰間,你自己上天堂,這回你高興了?” 我象被火燒火燎一樣,渾身灼痛,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是個敗類。”一陣怒罵,我看過去,蓮姐周圍聚集着一大群人,他們都是我同學,有小學同學,更多的是初中的同學,幾乎全班50多人都在那裡。如果說我擔驚受怕讀小學,那麼,在初中我卻是眾星拱月一樣被擁戴。那時候不是唯書是讀,學校的興旺在文藝和體育,我偏偏兩全其美,上小學時跟住在我家裡的一位縣裡的工作隊員學吹笛子和拉二胡,成了學校文藝隊的明星。人雖矮小,可是機靈,成為學校乒乓球隊的主角,每每大賽,不管是學校之間的友誼賽,還是公社的選拔賽,決賽必定有我,學校大操場上,學生按班級圍坐着,每當我一扣殺,都帶着全場歡聲雷動:“井中蛙-加油!” 我信主以後見過他們的,有的同學甚至見了兩三次,可惜啊,無論是匆匆一面,還是膝足長談,我都沒有將福音傳給他們。俱往矣,現在我那曾朝夕相處的同學們,也起舉了森林一樣的手,怒吼着:“井中蛙-敗類!” 五 “井中蛙!” 一個熟悉的略帶沙啞的聲音連哭帶喊傳過來,我抬起頭來,看見我的堂哥韋剛,我叫剛哥,從一座蜂窩狀的小山後面踉踉蹌蹌地走出來,費力的扭動身軀,雙手握着拳,在空中胡亂地揮動着,似乎在狠命地砸什麼,又什麼都砸不到。 剛哥大我5歲,同個太公,他父親到鄰村上門,雖然相隔20多里,逢年過節都聚餐團聚,其樂融融,我金色的童年,有剛哥給我塗抹濃重的彩墨,他帶我下河摸魚、上山捕鳥、入林摘野果等等,哥倆結下牢固而純真的友誼。 我在公社中學讀高中時,剛哥常常算準了我回家返校的日程,來到家鄉一座名叫箭豬坡坳口,守侯在一株刺梨樹下,那是我必經之路,遠遠的看見我從山腰的小道上出現,他忙奔過來,伸展雙手,興高采烈地喊道:“蛙弟!” 我也興奮地應了一聲“剛哥”,也不知哪來的力量,一口跑上坡頂,剛哥就從一隻粗布三角袋裡,取出用芭蕉葉包裝的一大包東西,塞到我手裡,我知道裡面包著米飯,還有鳥、螃蟹、蝦、小魚等熟食,運氣好時,還得到一隻野雞呢。剛哥愛我,愛讀書的人,他知道我往往長途爬涉70多里路,回家的目的,就是能填飽一次肚子,不管是吃紅蓍還是吃芋頭。 剛哥初中畢業,一場轟轟烈烈的文化大革命打破他繼續升學的美夢,又因富農家庭出身,註定自己一輩子只能面朝黃土背朝天了。但他酷愛讀書看報,家境不好,訂不起報紙,就是在鄉政府大門旁邊的宣傳櫥窗上大飽眼福。後來,我在本縣報紙《新城報》當記者時,他每每看到我的新聞報道,總是一遍遍地看,百看不厭,直看到能記能背。特別是他在鄉政府里,看見鄉書記、鄉長在《新城報》看到我的文章,他就激動萬分,沒有那拘謹的常態,一根手指直戮到報紙上我的名字,說:“看哪,我弟寫的。”他連“堂”都省了。平時買鹽買農藥化肥什麼的,拆開包裝的報紙,也不管出版日期是猴年馬月,一瞅就是大半天。我回老家時,常常是帶一捆舊報紙舊雜誌給他。他平時用鐵夾子裝得的山珍野味,什麼竹鼠呀、野雞呀等等,也不給孩子們解饞,而是用竹片串起來,掛在灶台上蠟着,專為我預備,然後捏着手指數算着農曆的節期,象孩兒盼娘歸一樣,盼着我回來,每年春節和農曆7月14日鬼節,那是本地風俗中最大的節日,他都親自上門請多到他家團聚的。 只是父母過世之後,我返鄉的日趨減少,隔三、五年回去一趟,剛哥還是按着老習慣,風雨不改,登門請我,累累撲空,也樂此不疲。 我信主了,我回到家鄉,帶去一桌的酒菜,邀請小時的玩伴赴宴,入鄉隨俗嘛,在中國這片奇特的黃土地上,往往大事都是在飯桌上成就的,但願今天的來客,能夠成為福音的種子。後來,我又接二連三地打印許多福音資料,刻錄名牧講道錄像影碟送給他們,我盼望着這生命的種子快快發芽,遍地開花,讓我魂牽夢繞的故鄉成為基督化的村莊,我多麼想,當我踏上這片生我養我的土地時,不再看到弟兄叔伯們的敵視與仇恨,不再聽到姐妹嬸姑們不堪入耳的對罵,迎來的是上帝的兒女們喜氣洋洋的新氣象。 我也特別惦記着剛哥,我想,等我幾年退休之後,到他那裡,住他一年半載,使出渾身解數,給他開小灶,將神的真道豐豐富富地存給他,培養他成為基督的幹將,帶領一隊精兵打那美好的仗。 我信心十足,因為剛哥有文化,算是這片偏僻的藍天下的高知階層了。過去,他自持文化高深,有點自命不凡,看不起鄉俗中弄邪拜鬼的把戲,斥之為迷信。直到他母親去世,葬後第三天,也是母魂返家還香的日子,晚上,太陽剛剛落山,家人及親戚七八個人,早早吃了飯,天剛佛黑,堂屋中央就擺上一桌酒菜,香火裊裊。一家人圍在灶台邊烤火,默不作聲,靜靜地恭候亡魂歸來。一會兒,關閉着的木門外面,響起了蹬踏的腳步聲,木質樓梯發出咔嗒咔嗒地響,門外又傳來了清晰的熟悉的咳嗽聲,七八個頓時瞪大眼睛,緊張地觀看着。一會兒,供桌上的煤油燈忽然暗下去,人們立即看到了,寬闊的泥土山牆上,顯現出蓆子一般大的手掌印影,五個腿粗的手指赫然可見! 打那之後,剛哥成為全村最怕鬼的人。我想,他親眼見鬼,深信有鬼,理當相信有神。也許,神讓他在這個特殊的經歷中降卑,思考魂歸何處,因勢利導,從而認識神。 唉,想來,我信主之後,有兩次見到剛哥,一次出差採訪,中午,在老家的圩鎮上,鄉黨委書記和鄉長設宴請我,走向酒家的路上,與剛哥不期而遇,酒席上,剛哥激動得直哆嗦,酒足飯飽,兄弟倆只是寒暄片刻,就分手了。還有一次,就是前年春節,照樣的,我到他家做客,住了一天,我真該死,一直忙於划拳猜碼、杯盞交酬之中,福音一句也沒有出口! 去年冬天,當我得到剛哥患肺癌病危通知時,匆匆趕到縣醫院,我的剛哥已經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了…… “井中蛙!”剛哥倒下去,又掙紮起來,戮過來一根食指,喘一口粗氣,罵一聲:“你這狼心狗肺的,我待你如何,你……自己知道。你自己都信主三年多了,這麼大的福份……你……連一口風都不給我透一下……” “剛哥……” “我操你娘……”剛哥憤怒地喊着:“誰是你哥?你眼中……還有剛哥?我瞎了眼的……疼你這個狼子野心……” 我軟癱在地上,渾身乏力,再也爬不起來了,跪在主的面前,哀求說:“主啊,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這裡的一切親友。主啊,你讓我留在地獄裡吧,救他們上天堂,哪怕用我一個換他們一個也行呀”。 “孩子,凡事都有定期,天下萬務都有定時。”主耶穌扶我起來,背在身上,飛騰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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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黑, 意猶未盡麼.  /無內容 - 知不道 07/21/08 (133)
  可能是天主教的 藝術作品~~~~  /無內容 - 無為 07/21/08 (108)
  井中蛙,傳福音啊! - theson 07/20/08 (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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