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時，接到小兒學校的電話，說是小兒又惹事兒了，讓我趕快到校長辦公室去一趟。
匆匆交待一下工作後，驅車上路。在高速公路上飛馳，回想起小兒上學以來的林林
總總，不禁感慨萬千。
記得好友女兒Katie 第一天上幼稚園回來，屁顛屁顛地跑我們家就說開了：“學校
可好玩啦。但是很嚴格噢。如果小孩子不聽話，老師會首先給口頭警告，再下去是
time-out，如果還不聽的話，老師會讓那孩子面壁20 分鐘。 最糟糕的情況。。。”
她神色緊張地湊近我的耳朵：“就會被拎到校長辦公室，那樣的話，爸爸媽媽就得
到學校去了。”接着，她若有所思地補充道：“還好，老師說一般情況，她不會把
我們送到那裡去。”
我家小兒自打出生就一直不間斷的被兩家老人驕寵，養成了天不怕，地不怕，天皇
老子我最大的小霸王的德性。幾次欲與之較勁，都被老人已孩子還年幼，慢慢來的
理由所勸阻。終於輪到可以把我家小兒送到學校接受“美式教育”了，我心裡是又
喜又憂。喜的是小兒要自個兒面對祖輩以外的世界，憂的是他準備好了嗎？
第一天把他送進學校後，我心裡一直是忐忑不安。正琢磨着去學校看看，電話鈴響
了，是校長助理Nancy。說有“請”家長去校長辦公室，小兒搗亂被“隔離”了。放
下電話，真的開始犯愁了。想起自己從小到大，讀了二十幾年的書，被叫去校長辦
公室的可都是體面榮耀的好事，三好生，這獎那代表的。沒想到，到了這把年紀，
兒子卻讓我以另類代表上校長辦公室。想起Katie 所提的當地學校懲罰等次，真覺
沒招，小兒怎麼連一點過渡階段都沒有，第一天就直奔最高級，沒給我留一丁點
“恐嚇”“威脅”的餘地，這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啊。
心裡七上八下地走進校長辦公室，小兒看到我是一陣激動，朝我使勁地揮手，
一點害怕，羞怯的表情都沒有。紅撲撲的臉蛋沾着灰土，頭上還是汗澄澄的，就像剛
從公園瘋玩回來一樣。再看即將“訓”我的校長Mr. Baker，兒子正讓他彎腰幫他系
鞋帶呢。
見我進來，Mr. Baker與我握手寒喧後，讓Nancy 帶小兒去了另一辦公室。他表情嚴
肅地對我說：“你兒根本不是來讀書的。誰也不怕，誰的話都不聽。不肯去教室，
在操場上瞎跑，老師追也追不回來。”子不教，母之過，被校長訓得羞愧難當。憑
着小兒平時的德性，可以想像那一眾大人追逐一小人的場景，看樣子“美式教育”
也很難降服他。
小兒的求學之旅就這樣令人心驚膽顫地拉開了序幕。第一學期，幾乎每周都收到班
主任或校長的“邀請”。有時在短時間內連續拿多張“ticket”, 就會被罰“停課”，
我就只好請假在家奉陪了。所有“罪狀”的根源是我行我素，蔑視權威，不知讀書
為何物。學校老師布置的課堂作業經常不做，神遊不知去了何方。問他為何不做？
他小手一攤，肩一聳：“So what?!”別的小孩的東西，如果他喜歡，他就搶，理由
是我喜歡。與他理論，感覺就像對牛談情，誰的話都不起作用。有一段時間，我一
聽電話鈴，就心動過速，有時一邊聽老師的報怨，一邊心裡直愁：他為什麼就不能
像同齡的大多數孩子一樣好好讀書，聽老師的話呢？難道他是特殊材料製成的絕緣
體？！
與老師配合努力了近二年的“訓悍記”，箇中甘苦，讓我真正體會到了做母親的艱
辛。為他哭過不知多少回，“訓子”的時候，心碎的是母親。有時真的絕望得想放
棄，但第二天醒來，想着如果我放棄了，這世界上，誰還會比我更擔憂他的未來呢？
於是擦一把眼淚，又開始沒完沒了的應對來自學校的電話，伊妹兒，書面通知。。
有一天，又為小兒學校的事所困，晚上輾轉難眠，撫摸着睡夢中小兒那張細嫩，無辜
的小臉，突然想着，也許他是上帝刻意的安排，來探試我是否具有持久忍耐的母性？
也許該調整心態的是我，作為一個母親，我是否太在意學校的批評，覺得自己在場
面上丟面子後，就有了過激的反應？也許我兒就是與眾不同，需要長時間的適應過
程？再者，如果小兒是天生殘疾，我又該如何為人母親呢？想着想着，慢慢地想通
了。每一個孩子，無論怎樣，都是上天特別的恩賜，有他(她)特定的成長過程，母
親的角色是用慈愛來幫助他(她)找到自我，儘快地適應這個社會。
調整了自己的思想後，所有以前令人頭痛的有關小兒的事，我就當是我必須要面對
的日常工作的一部分，一個一個地解決，告誡自己無論重複多少遍也不要心煩，要
相信總有一天他會明白的。一般情況下，不再硬性要求他什麼，也不再自尋煩惱的
和其他孩子比懂事，比體育，比成績。我的眼裡只有他，重點抓品行，同時記錄下
他點點滴滴微小的進步，有趣的逸事，時不時的反饋給他，告訴他，我們都注意到
了，很為他高興呢。漸漸地，他聽了，不再向原先一樣無動於衷了，可愛的小臉上
開始有了燦燦的笑容。終於有一天，他興沖沖的回家，拿了一份卷子跑到廚房找我：
“Mom, look, I got an A+!”這可是他有生以來的第一個A 啊，我激動得流淚。他
一邊幫我擦淚，一邊輕聲地在我耳邊說：“Mom, I know you like it. ”
雖然時不時的我還會去校長辦公室報到，我已不再痛苦煩惱，他日回首，這只是小兒
成長過程中的一個小插曲而已。感謝小兒，讓我明白了做母親的含義。
寫於二零零七年六一兒童節
願所有“問題兒童”的母親找到孩子可愛的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