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山姆和狄安娜就赶到郡政府法院大楼，通过安检后，排队登记。他们被安排在第四法庭，法官是汤姆逊，案件排号第一。
 

八点三十五分，在法庭值班的警官高声叫道：“全体起立！”汤姆逊法官进入法庭，落座之后，宣布开庭。狄安娜作为原告，第一个走向前台，举起右手宣誓之后，站在法庭一侧的原告桌子后面。

 

山姆和律师低声说了些什么，律师点了点头，示意山姆不必担心。山姆虽说不是这个案件的直接原告，但是自从女儿离婚以后他一直帮助照料外孙女，对杜克和狄安娜之间的纠葛十分清楚。自从去年十月杜克要求分享劳拉的抚养权获得批准后，狄安娜整天抱怨说孩子不应该到杜克家，每次女儿被杜克接走后，狄安娜就像丢了魂儿似的，整天坐立不安，心神不宁。每次劳拉回来之后，狄安娜就会反复盘问劳拉，看看她是否遭到杜克的虐待。孩子才四岁多，哪里懂得那么多父母之间的事情，对于母亲的问题要么心不在焉地总是回答“是”，要么就不置可否地一概回答“不知道”，搞得狄安娜更加疑神疑鬼。每次看到劳拉脸上、手上、身上有什么反常的现象，比如青瘀、伤口之类的现象，狄安娜都要仔细问清来由，并会拍下照片。就这样半年下来共拍摄了二百多张照片，全部都保存在狄安娜的相册里。

 

劳拉五岁生日时，山姆送给外孙女一只棕熊毛绒玩具，这个玩具令劳拉爱不释手。她为小熊起了个名字叫扣扣，似乎是由劳拉最喜欢吃的巧克力的名字变形而来。看到女儿如此喜欢小熊扣扣，狄安娜倒是有了主意。她到电子商店买了一个微型录音机，是记者常用的那种笔式数字录音机，小巧玲珑，录音效果很好，存储量也很大。她把扣扣的肚子拆开，把录音机塞到里面，然后再把它缝好。从年初到现在的五个多月里，每次劳拉到爸爸家停留一周又回来后，狄安娜就把那些录音下载到电脑上，更换电池，再把录音机塞进小熊的肚子里，外面重新缝好。

 

两周前，狄安娜把自己电脑里的所有录音全部刻写在一张光盘上，并让父亲花了几天时间把光盘上的录音整理成文字材料。狄安娜把光盘和文字材料都交给了律师，还附上那二百张劳拉身上有瘀伤的照片，由律师呈交给法庭作为证据材料。

 

正值盛夏，灼热的阳光照在水泥地面上，反射出阵阵热浪。法院大楼内部的空调系统很强悍，法庭里的温度在华氏 65 度左右，狄安娜感到冷飕飕地寒气逼人，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在裸露的胳膊上，上下摩挲。她斜眼看了看站在被告席上的杜克，这家伙今天还挺精神，使用过发胶的头发每一根都竖直挺立在头顶，两侧脸颊上的胡子被刮得干干净净，透出青灰色，反衬出额头和脸庞白里透红。穿着黑色的西服，白色的衬衫，配着暗红色的领带，杜克今天显得信心十足。不过，他的眼神有些发散，不时地改变站姿，一会儿看看法官，一会儿向听众席上扫视，仿佛是在寻找什么人。

 

在狄安娜的律师发言完毕之后，杜克的律师不紧不慢地说：“对于那二百张照片，我们已经聘请了一位有经验的医师认真检阅，结论是那些轻伤都是小孩子常见的小伤，小孩子在玩耍中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这些照片不足以构成暴力虐待的证据。”他向法庭递交了该医生的资质证明和检验报告。

 

“我们这里还有录音，这些原始录音和文字材料不仅详细记录了被告粗暴易怒的性格特点，他嗜酒如命的生活方式，而且还有他参与吸毒、贩毒的犯罪行为。”狄安娜的律师抛出了这颗重磅炸弹后，法庭里鸦雀无声。 

 

“我反对使用这种所谓的证据材料。”杜克的律师说话的语速有些快，他停顿了一下，让自己的情绪更稳定，以便说出的话更有条理。“首先，联邦政府和州政府都颁布有民众隐私保护法，杜克在自己家内的言行受隐私法的保护，不能用来作为证据。第二，对普通居民进行窃听必须事先获得执法部门的许可，否则属于犯法行为。”

 

法庭里顿时引起了一阵骚动，不少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法官宣布休庭半小时，人们走出去自由活动。山姆走过去和狄安娜的律师讨论，他们都感到对方的律师很老练，反应很快，但是都没有怀疑自己这一方获胜的结局会有任何改变。

 

法庭重新开始以后，汤姆逊法官在低头翻阅卷宗，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站在原告席上的狄安娜和坐在后面的山姆都屏住呼吸，忐忑不安地等待法官的宣判。

 

大约五分钟过后，汤姆逊法官终于开口了。“首先，那二百张照片并没有提供足够的证据证明杜克虐待了女儿劳拉。其次，那些录音是通过不正当手段获得的，它们和相应的文字材料都不能成为有效证据。”

 

“此案原告败诉，杜克继续拥有对女儿劳拉的抚养权。”汤姆逊的话斩钉截铁，每一个单词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像一把铁锤敲打在铁砧子上，也敲打在狄安娜的心上。

 

站在被告席上的杜克露出了得意的微笑；杜克的律师则面无表情，只是催促杜克赶快离开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