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口鎮說掃黃

去黃河口鎮，是看黃河入海的。可是，在黃河口生態旅遊區，我一個人轉了三小時，沒找見黃河，也沒有看見海，更沒有看到黃河入海。可，我不遺憾。據坐船出海、見到河水和海水分界的客人說：真不值，100元錢一個人。

不值的，不只是出海。黃河口生態旅遊區門票90元，三張，一張10元，一張30元，還有一張50元。我實在不明白一個景區、同一時間、一個人，為什麼要三張門票。竊以為，景區是在逃稅。報稅的時候，就用其中最小面值的一張，給上面。說，你看，票價10元。稅務只好據此收稅。另外80元，就偷稅了。

我想不出其他原因。

我想的，是唐代詩人王之渙的《登鸛雀樓》：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鸛雀樓在山西省永濟縣，離東海直線距離也有1500公里。在那遙遠的地方，王之渙能看見“黃河入海流”，是否可以認定唐朝科技先進、王之渙先輩戴着望遠鏡呢?!

由黃河口，返回我下榻的東營市，比較曲折。先打了一個私車，到黃河口鎮；黃河口鎮有到墾利縣城的公交車，5元；從墾利到東營市，有117路公交，2元。到東營，下午四點半了，才想起一天都沒吃飯。在路邊攤，要了一碗餄烙面，5元；外加一個燒餅，1.5元。6.5元的晚膳，不豐盛，可，已經過量了。

膳畢，無所事事地走着。一輛出租車，停了下來。車後座，下來兩女孩，其中，一位穿着短裙，叼着一根煙。女孩，都很年輕，二十出頭，最大不會超過二十五歲。

我上了車，問司機：那兩個女孩，是小姐吧？

司機說：是。她們說話，也不避人。說了一路。眼下之意，女孩的言談暴露了她們的職業。

我問：最近掃黃不是很厲害嗎？怎麼還有呢？

司機說：哎，哪兒沒有小姐呢。

我接着問：你怎麼看這個事情。

他說：凡事都有利弊。有小姐了，強姦犯就少了。沒有小姐，強姦犯就會多起來。

我說：你這個看法，我很佩服。你比某些空談道德的官員強多了。

他接着說：不過，小姐上崗要體檢，就像開飯館，要有上崗證，身體要健康一樣，否則，就會傳染艾滋病。體檢免費，但必須定期參加。政府也要檢查，不是查他們是否涉黃，而是要查他們有沒有體檢。

他言之成理，我贊道：你要是競選，我就投票讓你當市長。

社會上，把黃賭毒綁在一起，加以打擊。這是沒有根據的。以賭博為例。澳門有賭場，賭場還是其唯一的支柱產業，也沒見賭博對澳門有什麼不利影響。反倒是，不可想象，要是澳門沒賭場，日子該怎麼過。再則，香港的賽馬、國內的體育彩票、福利彩票，不都是賭博嗎？

唯一需要打擊的，是毒品。因為，毒品交易不是一種公平交易，吸毒者支付了金錢之後，對自己的身體造成了無可挽回的損害，且，產生毒品依賴，使得販毒者和吸毒者，構成一種不對等的交易關係。販毒者完全控制着吸毒者，控制着毒品的價格。這就不再是市場交易，而是一種人身壓迫了。

黃與毒不同。

涉黃的雙方，是平等的交易主體。雙方之交易，也不會對第三者帶來任何負外部性。沒有負外部性，不會對第三方帶來損害，政府憑什麼橫加干涉呢？幾乎所有腐敗官員，都有“作風問題”、都“通姦”，都有二奶三奶甚至N奶，甚至把CCTV的台柱子，都占了，可為什麼老百姓偶爾放鬆一下，就是低級趣味，就當作黃來掃除呢？色，性也，就像黃河是黃的一樣。如果黃河洗不淨，黃，能掃得淨嗎？

中國的青樓事業，源遠流長。有文字記載的，以管仲為始；唐宋風采，多涉青樓故事；柳永奉旨填詞，“楊柳岸曉風殘月”；宋徽宗一代天驕，千古風流，和李師師疑似“通姦”；蘇東坡“大江歌罷”，更有與歌舞伎“目光瀲灩”。惟如此，才有“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的柔情。宋代是中國文明的頂峰，自此之後，一路走衰。何也？除去宋徽宗、蘇東坡、歐陽修等才絕之士，王婆潘金蓮閻婆惜等等，被道統人士看扁的小人物，也是宋代文化繁榮的中堅力量。

民國，有春秋戰國之百家齊放，也有兩宋朝之風流人物。或許，也與青樓之盛不無關係。劉禺生先生在《世載堂雜憶》一書中寫道：

民初予在北京，八大胡同，燈火繁盛，朝官豪富，文人學士，車水馬龍，尤以陝西巷醉瓊林對門之聚福清吟小班，為首屈一指。班主婦徐娘，自稱崑山人，為徐健庵尚書之後裔；養女凡三人，年齡與徐娘不甚懸殊。一曰花遠春，頎人肥碩，談笑風生，楊皙子嬖之，作文論事，皆在遠春內室。《籌安會宣言》、《君憲救國論》，皆起草於遠春妝檯之上，所謂"溫柔不住住何鄉"也。次曰小阿鳳，湖北人，年最稚，歌曲名動一時，而貌僅中人，瘦小有風致，財政總長王克敏嬖之。

當時，有"湖北三傑"之目：其一為黎元洪副總統，曾任大都督，為官界中第一人；其二為譚鑫培，為伶界第一人；三則小阿鳳，為花界中第一人。克敏納之，今則子女成群，已為人祖母矣。

49年之後，禁娼最嚴，效果也最好。如果，“萬惡淫為首”，“為首”的去了，一切都該好起來。可實際是，49年—78年之間的中國，是一個極不正常的社會，經濟凋敝，文化蕭條，一切的一切，都不成體統。反倒是，78年之後，“黃”色泛濫，經濟也更加興旺了。且，越是黃色泛濫的時期，越是黃色泛濫的地方，經濟發展得越好。廣東和沿海的“黃”最厲害，但那裡的經濟，遠比西部地區好得多。

“黃”，是也？非也？掃黃，是也？非也？

一個逼良為娼的社會，不是好社會；動輒掃黃、逼娼為良的社會，也未必好，甚至於更壞。

2014年11月3日

北京，辦公室，A3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