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是孟子的名言，誰都知道。孟夫子說這話時是一種假設，如果魚和熊掌這兩種美食只能選擇一種的話，他放棄魚而選擇熊掌，這裡的重點在於論述取捨，不是說好吃的東西只可以二選一。既然聖人沒有訓戒，今天不妨魚和甜點兼得，熊掌就不必了，時下吃它或許犯法不說，好像裡邊多半是脂肪，油膩膩的，又腥。吃不到的葡萄，自然是酸的，今天將介紹的這款“巧克力樹莓麵包布丁”卻是絕品美味，孟老夫子沒有機會見到，不然想他一定會捨棄熊掌的。

先來說魚，菜名叫“糟溜魚片”，名肴，有說它是京菜，有說它是魯菜，其實不矛盾，據傳是明朝隆慶年間一個部級官員把它從山東淄博老家帶到北京，又推薦給穆宗皇帝，後來享譽京城。這道菜原本採用鮮魚片，草魚剔骨去皮，或黃魚去骨，我住的地方買鮮魚不方便，所以用超市俯拾皆是的冰凍魚片替代。西方人喜歡的這些急凍魚片，魚肉通常還算新鮮，不知他們在殺魚時作了什麼手腳，幾乎沒有了魚味。早些年時，我請一個西人朋友吃飯，她說愛好海鮮，於是我買了鱸魚清蒸，買了帶魚紅燒，屆時她卻很少下箸，說是太“Fishy”。魚失去了魚味，不就成了蠟味，飲食習慣不同，不去說它，可是苦了我們這些偏喜歡“Fishy”的人，只有在烹調時花些心思，好在許多名菜操作起來倒也容易。

冰凍魚片不是沒有好處，加工時省事。羅非魚片斜刀批薄片（如下圖），拿一個蛋清，紹酒，鹽和生粉輕拌。黑木耳用水發漲，香糟鹵買現成的瓶裝。薑汁要事先做好，鮮姜去皮切末，加醋，鹽，雞精，香油調勻。然後炸魚，油須涼，三成熱就好，把魚一片片輕放入油，不能勤攪以防破碎，魚片變色撈出。炒鍋中放油，加薑絲和鹽，把木耳炒了裝盤。然後鍋中再放入鮮湯（沒有鮮湯以水代替），湯滾下魚，依次放鹽，雞精，糖，姜水，輕輕晃動鍋，把魚燒透即可。留意到我多次提到“輕”，魚片嬌嫩，多扒鏟幾下，便會碎身成末。這時候下香糟鹵半杯，最後勾人薄芡，輕翻，倒在木耳上。這道菜雖為宮廷御菜，看上去沒有皇家的富麗張揚，而是一身清爽風雅，那味道卻是醇美奪人，穆宗皇帝后來龍體有恙，不思飲食，單單想念這個“糟溜魚片”，頗有些“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的意思，那是讓人腸斷的懷念啊。

我在母親節的地中海風味燭光餐(組圖) 中講到“巧克力樹莓麵包布丁”，當時我說吃一口有人間天堂的感覺，體驗天堂的事我不會忘記。麵包布丁最早大約出現在11 世紀，比孟夫子晚了上千年，又相隔萬里，所以與他老人家無緣。因為原料用舊麵包，屬於平民出身，如今早已時過境遷，只有在比較高檔的西餐館才會看到。想不到的是做起來簡直就是舉手之勞，也跟我買了現成的麵包有關，既然不要求新鮮出爐的麵包，樂得個省事，如果自己做麵包，需要放涼或隔夜才好。

西方人做食物和他們干其它事一樣，丁是丁，鉚是鉚，分毫認真，不像中餐，常常是醬油少許鹽酌量，大差不差，憑眼上的功夫。現在不詳細介紹原料繞不過去了，即使文字乾巴，也只好就範。我用了兩條（共14盎司）意大利麵包（Itali loaf），法國麵包一樣沒有問題，麵包切片，再切塊。巧克力 1杯切碎，樹莓 1小盒（6盎司），雞蛋4個，鮮奶油 1杯，，2% 牛奶 2/3杯，糖3/4杯，香草精 2 小勺。烤盆里舖一層麵包，加一層巧克力和樹莓，再鋪，再加，重重相疊，盆滿為宜。然後把蛋，奶，糖，香草精一起打勻，慢慢澆滲進麵包里，容顏有些枯萎的麵包飽吸汁液後，一點點滋潤起來，這就是要用舊麵包的緣故，去其水分，以注入精華。放入325度（華氏）烤箱內約烤45 分鐘，待表面金黃脆硬出爐時，它通身金碧輝煌，怡紅鑲玉，富貴氣十足，裡邊的麵包融洇了奶油，雞蛋，巧克力和樹莓，想象一下就知道那種香馥的濃味早已是滿屋飄逸了。

crème anglaise 蘸汁的做法同樣簡單，1 杯煉乳在小鍋內中火加熱，倒入1個蛋黃液和 3大勺糖，慢攪，煮開後轉小火。一邊拿着木勺攪動，一邊看乳黃的液汁翻着漣漪，漸漸的汁就濃了，移鍋離火，心想着做飯真是件有趣的事。

吃“糟溜魚片”，有徘徊故紙，探訪名勝的感覺，身心愉悅，遐思蹁躚。趁熱舀一勺“巧克力樹莓麵包布丁”，蘸上crème anglaise 送入口中，甘旨肥美直抵心頭，瞬間飄飄然不知身在何處，天堂也無非如此吧，得來竟是這般容易。

羅非魚切薄片：

巧克力樹莓麵包布丁:

澆過汁後：

 出爐：

做crème anglaise ：

註： 不止一個網友把這個“糟溜魚片”誤作“醋溜魚片”，也許因為“醋溜”廣為人知，而“糟溜”鮮為人知，我加上一張香糟滷的照片，以便識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