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急診室外,朱校長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自從下午出了事,他便和辦公室主任一起隨120急救車來到離學校最近的一家三甲醫院急診。張遠隨後從集團總部趕回學校坐鎮,打電話四處托人,醫院也還算重視,隨即把市里其它醫院的幾位眼科專家接來會診,初步結論是眼球暴裂,需做摘除手術。
林珊被送入急診室的臨時病房,她忍受着劇痛,渾身直冒冷汗。雖經過簡單的傷口清潔處理和包紮後,口服了止痛藥,在昏昏沉沉中仍感到事態嚴重,她帶着哭腔問朱謙:“校長,我會瞎嗎?”
朱謙難受得彎下腰去,理理她散亂的頭髮,安慰她:“現代醫學這麼先進,會有辦法的。”行前,他匆匆和張遠交換了意見,無論花多少錢,代價多大,都要儘可能保住林珊的眼睛。他們知道,對一個花朵一般的剛剛步入婚姻殿堂的女孩子,沒有眼睛對她意味着什麼。
專家提出幾套處理方案,可究竟採取什麼治療路徑,都需要和家屬對接,聽取家屬的意見。林珊求告不要讓爸媽知道,爸媽在另一個城市,知道了有什麼用呢,既然不能長對翅膀飛來,只能是徒然增添着焦急和憂慮。但朱校長卻怎麼也聯繫不上林珊的老公傅剛,撥了一百遍手機,手機裡老是那句:“你撥打的手機已關機,或不在服務區。”氣得他想把手機扔了。想了想,又打到傅剛單位去,他的辦公室座機也沒人接聽,電話轉來轉去費了不少勁,好容易,行政部門的一位女士告訴說,今天有上級領導來視察,中午傅剛陪着吃飯去了,一直沒回來,她們也無法聯繫上她。
正在一籌莫展的時候,眼科王主任又來催了:“我們傾向第一套方案, 儘快摘除受傷的左眼眼球,否則擔心傷口感染,發生交感性眼炎,影響右眼視力,搞不好右眼也要瞎掉。手術越早越好,剛好今天請到了本市眼科手術的權威賀教授到我們醫院來會診,他除了今天下午,手術排期要到下周才有空檔了。不是說我們不能做這個手術,但市衛生局許局長打電話來要求萬無一失,這個壓力恐怕只有賀教授這樣的頂尖權威才能承受的了。但是,任何一例手術,都需要家屬簽字。校長,請儘快通知她的家屬,否則,我們就沒有必要請求賀教授主刀了,他很快就要回去了,醫生助手和麻醉師都要下班了。”
看着王主任匆匆離去的背影,朱謙又掏出手機,明知是徒勞,仍撥打着那個已撥打了上百次的號碼,腦子裡基本是一片空白。這時,“呯”的一聲,通向走廊的門被毛手毛腳的撞開了,肖侯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朱校長忙將食指豎在嘴邊,示意他噤聲。
肖侯着急地問“林珊呢?她怎麼樣?”
朱校長指了指旁邊病房,低聲說:“她情況很不好,需要馬上做手術,否則右眼視力也難保,但現在找不到傅剛,手術沒有家屬簽字。”
肖侯說:“那怎麼辦?你簽字行嗎?單位領導簽字,也相當於家屬簽吧!手術不能耽擱了。”
朱謙想了想,還是搖頭:“不行,醫生剛才說了,眼球摘除這種手術一定要家屬簽字,一是這種重要器官的去留要尊重家屬的意願,二是手術在頭部,麻醉風險也比一般手術大。最近幾年,醫療糾紛越來越多,他們都被搞怕了。”
“那,我來簽字吧,簽傅剛的名字。反正,他們也不知道我並不是她的老公。”肖侯苦笑一下:“我不怕糾紛,什麼事我都擔着,我不想珊珊兩隻眼睛都變瞎,哪怕我會因此坐牢!”肖侯說完,就推開朱謙,逕自找醫生去了。
不一會,王主任走過來對朱謙說:“病人的丈夫同意按第一套方案進行手術,市里最好的眼科權威賀主任親自主刀。我們準備手術去了,你也稍事休息吧。”
朱謙心都抽緊了,但事已至此,只好什麼也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