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清平隨筆|人性邏輯53.風險逼出來的“敢於” |
送交者: luis 2023年02月22日15:54:01 於 [教育學術] 發送悄悄話 |
劉清平隨筆|人性邏輯53.風險逼出來的“敢於”
現在終於輪到“敢於(dare)”亮相,並藉此結束意態助動詞系列的語義分析了:“敢於”的核心語義主要指“大膽地想要”“硬着脖子意欲”,幾乎是以否定之否定的彎彎繞方式,在更高層面上回到了“想要”的起點那裡:儘管有種種風險,某些方面甚至屬於“不能”“不可”“不應”的範疇,主體依然堅持把“想要”付諸實施,不惜為此付出失敗或犯錯的代價,就像“我敢搶銀行”“你敢殺身成仁”“他敢在馬路上大小便”那樣子,“意志堅挺一根筋”的特徵十分鮮明。
典型的事例之一,就是聖人的“知其不可而為之”咧,在與同樣著名的“無可無不可”遙相媲美的同時,充分展示了他老人家無所畏懼的革命勇氣:即便明知道某個舉動連老天爺都厭惡,因而“不可為”,依然固執地因為自己“想要”,就膽大包天地執意去“為”,所謂“只要你有膽,事就一定成”,不是?
相比之下,“不敢”主要指:儘管風險不太大,某些方面甚至屬於“能夠”“可以”“應當”的範疇,主體依然不願把“想要”付諸實施,以免為此付出犯錯或失敗的代價,就像“我不敢騎自行車”“你不敢見義勇為”“他不敢上戰場殺敵”那樣子,“意志疲軟不擔當”的特徵十分鮮明。典型的事例之一,就是個別人的“因噎廢食”咧:既然有風險,咱就別吃飯,嗯哼。
這樣子看,從“想要”演進到“敢於”的主要原因,依然在於衝突中的悖論交織:既然任何行為都會在趨於好的同時,生成與糾纏在一塊的壞,主體就必須捫心自問,“敢不敢”冒着遭遇這種壞的風險,堅定剛毅地把“想要”付諸實施?
不錯哦,某些情況下,人們也會覺得沒風險或很保險;但細究起來,這往往是因為,有關行為交織的壞,對人們來說要麼不足掛齒,要麼位於視野之外,沒看到而已。曾記否,多做它幾回白日夢,你都有可能罹患精神病,不是?
也因此,從這個不起眼的助動詞中,才生成了人們的不同冒險取向,又一次趁機見證了,語義邏輯與人性邏輯的兩位一體:由於先天脾性,童年曆驗,他人指教,文化積澱,時代風氣,當下境遇等等因素的糾結影響,所形成的不同人生理念,有的人膽大包天,啥都敢做,哪怕風險很“大”,也要得到想要的目的好;有的人膽小如鼠,啥都不敢,就算風險很“小”,也會捨棄心儀的目的好……
從孔夫子和柏拉圖起,中外哲人就愛把“勇敢”當“德性”看,喜歡給它披上冠冕堂皇的道德花環。其實哈,人性邏輯的維度上,兩種不同的冒險取向,僅僅體現了不同的人,面對風險之壞的實然態度:有的人為了獲得獎賞,寧肯付出沉重的代價,不惜孤注一擲;有的人為了免受懲罰,不願付出高昂的成本,甚至臨陣退縮。當然嘍,哪怕是同一個人,面臨不同的價值衝突,也可能表現出一己歧異性,有時候大膽妄為,有時候謹小慎微,沒法一概而論。
別小看了這樣子的微妙區別,它們往往會進一步導致,不同人們在正當底線,品格習性,角色身份,乃至人生軌跡等等方面的反差對照:膽大者可以接受的壞,嚴重程度通常都要高於膽小者,因而既可能享受到更多更強烈的“勝利喜悅”,俗話或曰“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也可能遭遇到更慘更悲傷的“見血封喉”,文言又叫“槍打出頭鳥,刀砍露頭蛇”,嗯哼。
比方說,一條河豚擺在面前,就充滿了悖論交織:它一方面很美味,如同孟賢人提倡的“理義道德”那樣子,能讓你我的嘴巴很高潮;另一方面又有毒,如同朱大師貶斥的“洪水猛獸”那樣子,會讓咱倆的小命死翹翹,不是?
於是乎,吃,還是不吃,對於你我來說,就構成了一個挑戰:天生膽小的你,儘管也想嘗嘗鮮,可左思右想後,覺得還是放棄口福,保住小命靠得住,因此遺憾地咂巴咂巴嘴兒,坐懷不亂,啥事木有;膽兒賊大的我,雖然也想活下去,卻受不了那味道的勁爆誘惑,因此決心發揮大無畏的冒險精神,爽它一回,但後果嘛,就難說咧:要麼既成功又正當地陶醉在舌尖的爽歪歪中,要麼雖成功但不正當地搭上了豆蔻年華,以致告別人世的那一刻,萬分懊惱地哀嘆不划算,嗯哼。
別被這個例子誤導了,以為只有膽大者,才會頻繁生成罰錯—悔恨的經歷;實然地講,膽小者儘管處處都想躲避這樣那樣的損害,可照樣經常進入,後悔也來不及的窘境:看到我把河豚吃光光,照樣平安無事,你眼瞅着桌上的一堆剩骨頭,別說咕咕響的腸子了,連心血管都悔青咧:早知道唉……等下回吧。問題在於,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等下回的時候,你小子又會縮手縮腳,擔心這擔心那了……
這樣子看,亞里士多德當年區分“怯懦—勇敢—魯莽”的時候,其實已經以事後諸葛亮的方式,偷偷引進正當的底線了:我的同一個拼死吃河豚的冒險行為,沒死的情況下,就叫“勇敢”,你的不冒險則叫“怯懦”;死了的情況下,就叫“魯莽”,你的不冒險則叫“明智”。“主觀相對”得很,不是?
讓這方面的成敗對錯之別,更有刺激意味的,是風險的不確定性。本來吧,“確定和不確定”的概念,源於求知慾的一個內在訴求:總想得到清楚明晰的確定性知識,力圖避免模糊籠統的不確定知識,“求知愛智”的系列還會細細解釋;當前的語境裡,它們明顯偏重於價值評判,而非事實描述的一面(雖然這兩個方面密切相關):你能不能清楚明晰地確認,某個東西的好壞對錯,主次輕重?
比方說,你拎不清太陽明天會不會照常升起,某隻股票是漲還是跌,就屬於事實描述方面的不確定;你弄不懂明天出門要不要帶手電,買進那隻股票能不能賺它一筆,則屬於價值評判方面的不確定。前者主要體現了你的無知狀態,後者則會影響到你的自決選擇,所以彼此微妙有別。這下子清楚明晰了吧,不是?
前面講的“犯錯—後悔”,以及“失敗—沮喪”,也經常和價值評判的不確定直接相關:許多情況下,主體拿不準事態的好壞對錯,主次輕重,以及自己的能力夠不夠,於是乎面對心裡沒底的風險,才不得不硬着頭皮賭它一把,自以為蒙對或成功的概率比較大,可事後一看結果呢,卻發現押寶押錯了地方,沒能坐在風口上一步登天,反倒落入了危機重重的險惡境地。倒霉。
其實吧,儘管趨好避壞,趨成避敗,取主舍次,行對拒錯,自作自受,自主責任,這些人性元理再確定不過了,儘管許多情況下,人們也能以意料之中的確定方式,取得成功,做正當的事情,但人生在世的另一面,卻是源於人的深度有限,一方面讓人傷心,另一方面充滿刺激的不確定,如同當下流行的盲盒那樣子,不把盒子打開嘍,你硬是知不道,裡面裝的是鑽石呢,還是磚頭?
比盲盒更殘酷的是,現實生活里,你在不確定中可能撞上的,不只是性價比不高的好東西(磚頭畢竟能用來蓋房子),甚至也不只是啥都木有的空盒子,而是還包括了,掉進去就爬不上來的陷阱,也就是剛才說的“風險”,嗯哼。
確定了風險的情況下,當然還會有“敢不敢”問題,就像聖人標榜的“知其不可而為之”那樣子。不過哈,不確定風險的情況下,“敢不敢”的挑戰,更有薛定諤式的意味咧:既然後果到底如何,誰也打不了保票,那你敢不敢冒着指不定的風險,去追求拿不準的成功,俗話或曰“富貴險中求”啊?
說白了,許多情況下,人們不過是心存僥倖地放手一搏,覺得自己不可能那樣子倒霉,居然真的撞上一刀致命的壞東西,所以才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崇高姿態,從事某些風險極高的行為。
說穿了,眼瞅着頭上的那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正在對準了直落下來,正當的底線立馬就會發揮出,它那或許已經晚了一步的止壞效應。君不見,某些明知有致命危險,卻照樣吞雲吐霧的老煙槍,一旦不幸確診了肺癌,立馬就會咬着牙戒掉,幾十年如一日,原本怎麼勸,都捨不得放棄的深度癖好麼?
說破了,他們此前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也堅持抽煙的“勇敢”態度,只是把寶押在了,自己有幸不在那百分之幾的概率這一點上;但很可惜,這個寶押得恰恰有那麼點,命懸一線的高風險味道。
最後多說幾句,給意態助動詞的系列,劃上個句號哦:首先呢,考慮到俺老漢只有小聰明的絕對有限,在此完全沒有把這些助動詞的全部內涵,都鼓搗成小蔥拌豆腐的宏大目的——那樣做未免太“膽大包天”了,不是?
從前面到這裡的有關討論,只是試圖依據日常語用的素樸經驗,謹小慎微地圍繞助動詞們的核心語義,做些粗線條的掃描而已,同時順便表明:這類結合好與正當的實質內容,特別是好壞的悖論交織,做出的語義分析,困難程度上遠遠低於,西哲那些純形式性的語義分析,因而價值上也不屑一提,耍耍小聰明而已,嗯哼。
其次吧,雖然這些助動詞原本只是顯擺了,人們的某些意向性態度,它們在日常語用里,卻往往能夠通過“擬人化”的神奇途徑,不僅擴展到也有心理活動的其他動物那裡,而且擴展到沒有心理活動的其他生物,甚至無機物那裡,用來描述它們的實態性狀況,不是?
比方說,我們就往往想當然地宣布:太陽明天“將要”照常升起,電腦“能夠”干許多活,這輛車“可以”輕度追尾那輛車,再過五分鐘,泥石流就“應當”到達這裡了,金銀財寶“必定”會沉到水底,讓咱摸着它們過河,那顆小隕石居然“敢於”撞擊地球……不過哈,考慮到其中的學問大了去咧,遠遠超出淺人小聰明的範圍,這裡沒法展開討論,還是就此打住,並且深表歉意罷,嗯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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