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7-3

一百多年前，楊守敬在《日本訪書志》中感慨說：

• 日本氣候，固無我江南之多霉爛，亦不如我河北之少蠹蝕，何以唐人之跡存於今者不可勝計？蓋其國有力之家皆有土藏，故雖屢經火災而不毀。至於鈔本皆用彼國繭紙，堅韌勝於布帛，故歷千年而不碎。

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日本的紙好，能夠堅韌勝於布帛，歷千年而不碎。正好手裡面有幾套和刻本中的精裝版，用的就是薄如蟬翼的雁皮紙（ganpishi），這種雁皮紙最早於公元八世紀末（794年），比起一般木版印刷所用的美濃紙，更是美上千倍。也因為有雁皮紙的出現，日本的浮世繪藝術突飛勐進，甩世界各國木版印刷和繪畫技術好幾條街。

• 雁皮紙（Ganpishi，雁皮紙），在古代也被稱作Hishi (斐紙)。細小的雁皮纖維使精心製造的雁皮紙細緻緊密，這種紙表面光滑，接近蛋清的顏色。在古代日本，雁皮紙按照厚度分為不同的等級，較厚的又被稱為雞蛋紙，以越前地區生產的雁皮紙作為最高等。

比較喜歡其中的四套，一套是元代曾先之的十八史略，有原序，有批註，有插頁，有藏書印。一般的十八史略，是七大本，可是因為用了雁皮紙，只薄薄的叄冊，而且品相完好，字跡清晰，讓人愛不釋手。

• 十八史略是元朝曾先之所着的作品，明萬曆年間的陳殷寫的序言。在足利時代傳入日本，並躋身於名望史籍之列，與《史記》、《漢書》、《貞觀政要》、《資治通鑑》等一道在宮廷和幕府內被正式講讀。到了漢學興盛的德川幕府時期，十八史略被各藩官學採用為教科書，影響漸大。至嘉慶道光時期，在國內幾被遺忘的十八史略卻在日本掀起了一個聲勢浩大的史略文化熱潮，開啟了日本國史略和皇朝史略的巨大創作浪潮。這一方面與明治維新特殊的歷史條件相關，另一方面也在於此書簡明生動，不雜不濫，十分符合日本一般讀者想快速了解中國歷史的需要。史略文化潮回落後，十八史略仍然常常為日本人所閱讀，原書及相關着述也時有出版。相反在國內書店中，十八史略早已是芳蹤難覓了。

兩套是明代王世貞編篡的詩學經典圓機活法，其中的一套書中有日本漢學家芝山道人石川鴻齋畫的杜牧像和清末風流名士沈文熒的題字，不可多得。

• 是書全國公藏單位僅故宮博物院圖書館、北京大學圖書館兩套，存世頗稀，首為李衡仲序，序中王鳳洲先生考先代名賢之雅韻，讀明時英哲之正聲王世貞，字元美，號鳳洲，太倉（今江蘇太倉）人，明代文學家、史學家。

圓機活法這本書，在國內基本上也是無人知曉無人閱讀銷聲匿跡的了。查圓機活法詞條，給出的答桉之一是中醫療法。不過給這本書題字的這個箐江詞客沈文熒可也算得上是清末的一個人物，年輕的時候風流倜儻閱妓無數，光緒皇帝派他和何如璋黃遵憲一起出使日本，也算是人盡其才物盡其用了。長毛狀元王韜在《淞濱瑣話卷九》中記載說:

• 余友箐江詞客，風流倜儻人也。於花天酒地，閱歷深矣。生平游屐所至，於秦隴燕趙晉豫齊魯，足跡尤遍。嘗出關從軍佐幕府，畫奇計，動中窾要，幕府待以上賓。生負豪氣，有所弗屑，拂衣竟去。喜作艷游，多奇遇。凡歷四方，所見名媛俠妓，美人奇女子，不可勝紀。輒筆之書，或贈以詩詞，名曰《紅豆軒薄倖詩》。己卯春間，余薄游東灜，見君於使署，如舊相識。每值賦閒無事，輒偕遨遊乎新橋柳橋之間，選勝看花，征歌侑酒。心有所賞，相與開樽痛飲。酒酣耳熱，往往擊築舞劍，泣數行下，悲知音之不再，傷往事之已非。手出此編示余，余得而讀之，重加詮次。嗚呼！煙雲世界，變滅須臾；蜃蛤樓台，消亡頃刻。天下事皆作如是觀。

一套是日本谷喬編輯韓國漢學家張景栻（1845~1917）題字的《詩學維新》，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圖文並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世界上叫張景栻的名人很多，如濟南藏書家張景栻(1913-2007)，字亦軒，早年從王獻唐游，多得楊守敬舊藏，着有《濟南書肆記》一文。可是這一位張景栻，是韓國漢學家，退溪學派的最後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