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毒極深影響極廣的三民主義

蔣聞銘

鴉片戰爭，西方世界用大炮轟開了中華帝國的國門。列強的武力文化，對滿清王朝統治下的中國社會和中國傳統的思維文化，形成了巨大的衝擊。孫中山的三民主義，是中國人面對西方強權，針對西方文化，在思想上理論上作出的一種系統的回應，對近代的中國人，包括現在的全體中國人的思想精神， 影響無比地強烈深刻。三民主義是中國國民黨的思想基礎，建國大綱；毛澤東思想，從根本上是三民主義加列寧主義。陳誠得蔣中正的賞識，是因為在黃埔軍校挑燈夜讀三民主義。徐向前陳賡有沒有夜讀，我不知道，但肯定是系統地學習過。

今天絕大多數的中國人，包括大多數在美國的華人，大概都講得出三民主義是民族主義民權主義民生主義，不過再具體，了解理解的，就少了。事實上，現在的中國人，所有的思想政治民族觀念，仇外自大的文化自信制度自信，都是從三民主義，從孫中山那裡來的，都是他的原創。全體中國人，都是三民主義的忠實信徒。

我們這裡講的三民主義，根據是孫中山改組國民黨之後，1924年在廣州作的系列演講的官方讀本《三民主義全文》。民族主義六講，民權主義六講，民生主義四講。我們拿這個讀本，來做一個簡短的總結。讀者如果有時間有興趣可以直接讀原文。 不過原文很長，東扯西拉，不但讀起來蠻費神，而且也不容易得要領。

仇外自大的民族主義

三民主義第一條，是民族主義，講全體中國人必須團結一致，自強自立。為什麼要民族主義呢？孫中山說是因為帝國主義列強虎視眈眈，再不團結起來發奮圖強，中國就要亡國滅種了。

洋人有多可恨呢？軍事上霸凌中國，經濟上侵略中國，坑蒙拐騙，無所不用其極。他說近代中國，之所以國弱民窮，是因為普通人都中了外國經濟壓迫的毒。怎麼壓迫的呢？第一是外國人印紙幣，用一分不值的一張紙片，騙中國人值一塊錢的東西；第二是外國銀行，利用幫中國人兩地匯錢的機會，不但收千分之五的匯費，還用賣進買出的差價賺中國人的錢。 中國近代國貧民弱，是外國人又印紙幣又賺匯費害的。帝國主義的經濟侵略，造成了中國的貧窮。

但是西方國家厲害，不是因為他們文化先進。孫中山說中國幾千年的文明，好東西多了。 特別是政治哲學。西方的政治哲學，沒有新鮮值得學的東西。  他說我們現在要學歐洲，是要學中國沒有的東西；中國沒有的東西是科學技術，不是政治哲學。

怎樣弘揚民族主義呢？ 第一是所有的中國人，要結成一個大團體，齊心合力，第二是要恢復中國的舊文化舊道德。中華民族，只要弘揚了民族主義， 恢復了儒家的忠孝仁愛，禮義廉恥的舊道德，中國就能夠自強自立。當然這個忠字，不再是指忠於皇帝，而是指忠於國家民族。

四政五權的民權主義

三民主義第二條，是民權主義。孫中山把人類歷史劃分為洪荒時代，神權時代，君權時代，民權時代。說現在的世界，是民權推翻君權的時代。他號召中國人民推翻帝制，實現共和，是順應歷史潮流。  

他說歐洲人爭自由，把自由看得比命重，是因為中世紀的歐洲是農奴制，人民沒有自由。中國不一樣，皇權統治，只要你交皇糧，政府其實沒有怎麼限制老百姓的自由。所以對中國人，這幾千年，不是沒有自由，而是自由太多。 所以他說對中國人講自由民主，是緣木求魚不得要領白費功夫。中國人太過自由散漫，所以中國是一盤散沙。中國要富強，不是要爭個人自由，而是要放棄個人自由。在中國講個人自由的結果，是一盤散沙，亡國滅種，講不得。中國人要講要做的，是為國家民族，犧牲個人自由。

但是不講自由，要講什麼呢？孫中山說要講救窮髮財。 他說想要中國人來附和你，要用救窮髮財做號召。喊他們來發財，他們自然就會跟着你去拼命去奮鬥。

個人自由要不得，平等還是要講。不過他把平等的理念，換成了利人的說教。他說人人利己， 是不平等的根源。要平等，就必須把利己換成利人，要人人放棄利己主義，發揚光大利人主義。芝加哥中國城入口的牌坊上，赫然四個大字，天下為公。毛澤東共產黨宣楊的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共產主義精神，是從孫中山那兒抄來的。

美國的共和制度，人民有選舉權，孫中山把這叫做民權。 他說民權光有選舉權不夠，要再加三權，罷免權，創製權和複決權。美國政府有三權，立法權，行政權，司法權，他說不完備，政府只有三權不夠，要再加兩權，考試權和監察權。美國的民權只有一權，他的有四權；美國政府只有三權，他的有五權。這就是他的四政五權的政治理論。他說他的四政五權，比美國完備，一旦實現，中國就可以趕英超美，駕乎歐美之上。這個趕英超美，也是國父的原創。

土地國有的民生主義

三民主義第三條，是民生主義。  民生主義具體就兩條。 一條是平均地權節制資本，搞國家資本主義；一條是利用外資振興中國的實業。什麼是平均地權呢？他說經濟發達了，地價會瘋長，如果土地私有，普羅大眾努力奮鬥創造的社會財富，大部分會被地主們占了，所以趁現在還沒發達，國家應該將土地國有化。土地國有化，能夠把未來經濟發展的成果，從民間轉到國家手裡。

土地國有化節制資本，只是第一步。中國要真正解決民生問題，國家要富強，必須借用外國的資本技術人才， 發展實業。到實業發達了，全體人民，可以通過國家資本主義，共享經濟成果。

民生主義，就是以國有經濟為主體，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引進外資幫助中國發展。鄧小平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和孫中山的民生主義，是一回事。比對中國剛過去的三十年，一百年前就有這樣的遠見卓識，真正是讓人想不服都不行。

總結評論

孫中山是天才的政治家行動家，不是理論家。他對西方各國的政治制度，做過系統的研究，在不少地方，有獨到的見解。但是總體上，他對西方現代的社會制度，一知半解，居然連三權分立，分權是為了制衡這樣的基本道理，也沒弄明白。他的民權主義，要求社會大眾放棄個人自由，讓政府得完全自由，是蔣中正國民黨搞專制獨裁的理論基石。中國如果不搞專制集權，就必然會是任人欺侮的一盤散沙這樣的怪論，遺毒百年，直到今天在中國，都還是深入人心。 他的以西方世界為敵，用中國傳統文化與西方列強對抗的自大仇外的民族主義，更是遺害無窮。說中國貧窮落後，都是帝國主義漢奸買辦害的，帝國主義印紙幣掠奪中國，這樣匪夷所思的謬論，也是他的發明。

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總是一小部分人是先知先覺的精英，大部分人是後知後覺的普羅大眾。社會的精英階層，不管做什麼，想成功，必須要有後知後覺的普羅大眾來附和。三民主義救中國，孫中山的辦法，是對社會精英講民族大義，講利人主義，對普羅大眾講救窮髮財。他想得到的結果，是一個以民族利益為核心，以利人主義為道德規範的精英階層，帶領着一心想發財的社會大眾，共同奮鬥。這樣的精英階層，初起的時候，無權無勢，但是只要有共同的信仰，有良好的組織，憑着一腔熱血，就能生出大力來，救國救民，富國強兵。

但是，一旦當權，人性的法則，權力的魔咒，會使昔日裡充滿了為民族利益，理想主義而奮鬥犧牲的精英集團，褪變為腐敗墮落，自相殘殺，專制獨裁，一黨獨大的統治集團。國民黨蔣介石是如此，共產黨毛澤東也是如此。

最近這三十年，中國改革開放，機緣巧合，遇上了西方世界新一輪的產業革命，互聯網計算機技術興起。美國經濟，從製造業轉向升級，中國有了實現工業化現代化的契機。普羅大眾為發財，統治集團也為發財。到現在，兵也不怎麼弱，國也不怎麼窮了。但是今天的中國，整個社會文化，思維邏輯，卻停留在集權專制的氛圍體制之中。三民主義，特別是自大仇外的民族主義，成了中國融入現代文明世界最大的攔路虎。中華民族，多災多難，歷經坎坷，中國人要過上自由民主的日子，就這麼難。真正是讓人無語唏噓，徒喚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