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三次質疑”：《讓數據說話》

在2011-2012年之交，麥田的倒韓決心完全可以用“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來形容。果然，2012年元旦剛過，麥田就發表了《第三次質疑韓寒：讓數據說話》一文，繼續“質疑”韓寒。這篇文章雖然在結構上分為一、二、三節，但其內容卻只有兩點：第一就是提供所謂的“數據”，證明韓寒的博文在2008年確實發生了“突變”，不僅政論文章比例“激增”，而且文風也從短評變為“‘大部頭’長篇大論”──麥田後來把超過一千字的文章都定性為“‘大部頭’長篇大論”；第二，路金波有“包裝”郭妮的前科，他還曾說過要韓寒“去豎牌坊做知識分子”這樣的話。因此，麥田問道：

“韓寒同樣‘流水線’出來的概率不是可想而知嗎？”（麥田：《第三次質疑韓寒：讓數據說話》，網易麥田的博客，2012-01-03 23:44:00。）

這是該文的最後一節，題為《韓寒泡沫》：

“賽車手韓寒有才華，形象健康有親和力，有一定文字能力，這些都是必須肯定的。我的質疑不在這裡。我質疑的是如下三點：
1，  以文得名：韓寒是通過博客文章，而成為‘意見領袖’或‘公共知識分子’
2，  風格突變：韓寒博客文章的風格在2008年突變
3，  素有前科：路金波的‘流水線’造星，是有前科的”。（同上。註：紅色標記和粗體字型為原有。）

如果你注意到麥田的上述1、2、3“三點”有三個不同的主語，則你就知道這個“第三次質疑”之荒謬。不過，更值得重視的事實是，遲至2012年1月3日，也就是在“寒戰”爆發前不到兩周，麥田仍舊認為韓寒被代筆的文章只是2008年之後的政論博文。而這個觀點，很快就被他徹底拋棄了。

麥田的“第三次質疑”出籠12小時之後，那個後來被方舟子封為“挺韓主將”、“鐵杆韓粉”的 “押沙龍”在騰訊微博發帖子說：

“我不相信韓寒背後有什麼寫作策劃集團：1，韓寒的博客不多，一個人足夠勝任；2，韓寒博客的文字風格和小說一致，槍手可能性極小
3，韓寒博客文章並不複雜，不太需要所謂大綱+擴寫；4，韓寒接受記者面對面採訪時，思維和語言都很機靈。這樣一個人寫出那樣博客並不困難。”（見：2012年1月4日 11:56。）

這是麥田的答覆：

“押沙龍的問題是只看過2008年之後韓寒的博客文章。而我看了韓寒從2005年以來，全部700多篇博客。。。另外我手裡還有一個鐵證沒拋出來，看看事態再說吧。。。總之，對韓寒的結論，我錯不了。。。本來去年以後沒再關注他，就一時尚商品而已。但他的‘韓三篇’徹底激怒了我。”（帖子已被麥田刪除，轉發帖見：2012年1月4日 12:14。）

押沙龍回復道：

“有鐵證就公布嘛，反正你已經要揭發他了，何必再看‘事態’”。（見：2012年1月4日 12:14。）

麥田的答覆是：

“一步步來唄。”（見：2012年1月4日 12:16。）

這段對話的要點就是：第一，麥田自稱“看了韓寒從2005年以來，全部700多篇博客”；第二，麥田自稱有韓寒代筆的“鐵證”；第三，麥田承認，他的倒韓是有計劃、有步驟的行動（“看看事態再說”、“一步步來”）；第四，麥田承認，他“質疑”韓寒，是出於政治原因（“他的‘韓三篇’徹底激怒了我”）。

很可能陳黎和那個“isamoz”還沒來得及動手，《第三次質疑韓寒：讓數據說話》就被一個叫“王小塞”的人轉發到新浪微博；並且，他在轉發之時還加了一個聳人聽聞的“簡介”：

“重大爆料：麥田君正在騰訊微博揭示了韓寒和路金波的秘密勾當。O網頁鏈接”（見：2012-1-4 00:39。）

這個微博又驚動了慕容雪村、寧財神、王小山等幾個“大V”。這是他們的評論：

慕容雪村：“我跟路金波交往十年，跟韓寒也有所交往，可以負責任地說一句：文中所提之事絕無可能。”

寧財神：“同保證，路總腦子確實沒那麼好使。”

王小山：“跟路金波交往14年，跟慕容雪村交往12年，這倆的腦子……我信寧財神的。”（以上微博均已被刪除。轉發帖見：2012-1-4 04:42。）

雖然在王小塞的帖子下面，對麥田罵的多，贊的少，但麥田從《第三次質疑韓寒：讓數據說話》一文中得到的最大收穫就是把後來的倒韓女將李麗（網名“不加V”、“木子美”）裹挾了進來，她一個人就把這個帖子轉發了三次（見：2012-1-4 01:52、2012-1-4 09:24、2012-1-4 09:49），並且這樣“論證”韓寒的代筆人是路金波：

“關於韓寒公知博客後面有沒有團隊，有沒有人提供大綱，我覺得可以看看韓寒‘離開’團隊，準備和沈浩波簽約時期的一篇博客，那篇是百度文庫侵權，作家維權的。韓寒的文風和筆調一下差了很多，能解釋的是，路金波那次沒幫他提綱挈領，沒幫他包裝，因為韓寒想‘跳槽’。之後，斷不了奶的韓寒又回到路的懷抱”。（見：2012-1-4 09:31。）

也就是在這樣的壓力之下，路金波發表了《陰謀論、鈍感力、慈悲、粉絲》一文，其中有三段話算是回應麥田：

“有個叫‘麥田’的，在騰訊發了幾篇文章，‘解密驚天大案’。大意是：韓寒博客08年‘突然轉型’、路金波曾經有過‘工業化包裝言情作家’的‘前科’、韓博文中有個觀點和路微博‘嚴重雷同’、韓演講需要看稿子。結論是：‘公民韓寒’可能是路團隊包裝出來的產物，韓的文章可能是由路‘代筆’。


“怎麼說呢，其實我是不能罵麥田的。因為這哥們雖然傻，但是分明是來吹捧我的啊。人家把路哥想象的好厲害呢！


“我懷着頗有點不好意思的心態，假裝漫不經心地和韓老師談起此事。韓少卻大大方方地答：‘這玩意咱沒法證明啊。我就算當面寫兩篇文章，人家還會說是我背熟了去默寫呢。剛出道時就有人說我的書是我爸寫的。咱也別解釋。過兩年就好了。’”（路金波：《陰謀論、鈍感力、慈悲、粉絲》，新浪路金波的博客，2012-01-04 22:30:53。）

路金波的博文被“頭條博客”在新浪微博推薦之後，韓寒的父親韓仁均發表評論說：

“哈哈，想必持這種奇異想法的人會有文章親子鑑定法吧。想當年還有腦殘認為《三重門》是我寫的呢。有的人就是習慣把別人的一切不經意都YY成陰謀。有些人（不限於人）的思維就是常人難以理解。比如我們家的薩摩耶，就喜歡去抽水馬桶里喝水，我只能說你喜歡就去喝吧。”（見：2012-1-5 11:16。）

一年零十天之後，麥田說：

“其實‘倒韓’最大的英雄是韓寒的@韓仁均叔叔——如果不是他亂罵人，絕對不會有《人造韓寒》一文。”（見：2013-1-15 20:53。）

在發表《第三次質疑韓寒：讓數據說話》之後，在撰寫《人造韓寒》之前，麥田還寫過兩篇文章，分別題為《韓寒之偽》和《回應路金波：一份挑戰書》。這兩篇文章相當於麥田把自己質疑韓寒的法寶盡數都抖落了出來。按照麥田自己的說法，“對於公知韓寒的質疑，我至始至終採取如下邏輯”：

（1）前提1：韓寒博客在2008年，風格、定位突變
（2）前提2：路金波坦誠對韓寒的定位是“樹牌坊，做知識分子；政治”；路金波有“流水線”包裝郭妮的“前科”
（3）推論：韓寒是否也可能是如此包裝的？（見麥田：《韓寒之偽》，網易麥田的博客，2012-01-05 00:58:00。）

顯然，麥田以為他那三條就是所謂的“三段論式”。其實，三段論式的核心就是環環相扣、一環緊扣另一環，從而得出無可置疑的結論。可是，麥田的“邏輯”根本就不是邏輯：他的推理與他的“前提”之間並不存在必然的關係：其所謂“推論”──實際上是“猜疑”或“猜測”──可以從很多其他毫不相干的類似“前提”中“推”出。

至於麥田提出的“挑戰”，不過是要“韓寒出鏡做一次視頻的深度訪談”。但事實是，在那之前和在那之後，韓寒曾在電視、視頻上多次出現；在12天后發表的《人造韓寒》中，麥田也提到韓寒“和王朔陳丹青易中天訪談或論壇。”所以，麥田向路金波提出這個不是“挑戰”的“挑戰”，相當於挖了一個邏輯陷阱，其“預設前提”就是路金波能夠左右韓寒的行為──因此它也凸顯麥田之陰險。事實是，麥田後來還真的“用心險惡”地從一個視頻中製造了自己的“三重疑”（下詳）。